第一卷 第二幕 强尼兔之小人物的安魂曲 A Faint Requiem



  “我说艾迪,”我把手搭住他的肩膀,“今晚的你是爱的使者。”

  “哎?我?”

  “如果来生变成只母兔子,我绝对要做你的母兔子。”

  艾迪哈哈大笑。

  喂,特里,你知道吗?我在心底低语。“空空如也”和“回归虚无”完全是两码事。有所失的家伙往往想找些什么去填补。你的失败就在于找错了填补那些空白的东西。既然鼻子不好,就更应该睁大眼睛。或许这样你会看到“爱”与“死”之间的区别哦,特里男孩。

  2

  第二天,我挟着捡垃圾的托比直到最后都紧握的那张报纸前往梧桐林。

  博士兔和平时一样在单词上做记号,然后花费几乎令人不耐烦的大把时间把它们翻译成兔子的语言。而在这期间,我一直都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关于特里的死,关于兔子的家族制度,关于目前发生在本强尼兔身上前所未有的抑郁状态,关于香港来的兔子,关于和“冲天炮”艾迪遇上的那个奇迹之夜。

  搞不好是大限将至吧。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好几次临死的人喋喋不休的样子。比如腹部和胸部中弹的家伙使出最后的力气说些废话。托尼·维洛佐常常都会为此笑喷。“我见过很多人临死的样子,快死的时候那可是非常悲惨的,屁滚尿流哦,才不会有什么闲工夫唠叨什么事情的真相之类的。充其量也就是喊喊圣母玛利亚,或者哭闹着要妈妈。”

  博士兔只是静静地侧耳听着我的话,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只需这样就可以感受到爱。爱无所不在地充盈在我强尼兔宝空空如也的体内。爱,是支持我存在的汽油。爱,是我的中间名。明白吗?如果没有汽油,即使搭载了V8引擎的自杀机器也不过是废铜烂铁。

  我的话告一段落后,我叫了叫他。博士兔震了一下,忙擦拭嘴角淌下的口水。

  “啊唔……哎呀,不行不行。嗯,我明白了。你,嗯,跟那个艾迪的感情逐渐升温,同时却又被那个叫特里的家伙打乱了心湖……最后,因为你们的三角关系而引发了再会之树的惨案……”

  “你睡着了吧!”

  “怎么可能!”博士兔使劲地揉眼睛,把哈欠咽了回去,“你有证据吗?嗯?切,人家好心来听你讲话……”

  “总之,我注意到。”我重振精神,我强尼·爱·兔可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泄气,“有臭的屁,但也有不臭的屁。不臭的屁不管它就可以了,可怕的是臭的屁。臭的屁的可怕之处在于,如果一直闻下去,就变得不臭了。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嗯,当然。”

  “也就是说,所谓的真理,其实是只有自己闻起来不臭的臭屁而已。”

  “真理和屁在某些场合的确都是需要努力忍受的呢,话虽如此……只有自己闻起来不臭的臭屁……”博士兔交叉双臂,露出认真的表情,“意思是说,你,鼻子塞住了?”

  “……”

  “干吗?表情那么恐怖。”

  “这上面写了什么?”我指了指报纸。

  “突然生什么气啦。”博士扶了扶眼镜,“这是很久以前的报纸了,说发现了很多脊椎弯曲的鱼。”

  “有说埃文·凡伦塔因这家伙的吗?”

  “他的事情只有一点点啦,好像是给基尔巴特‘罗斯上议院发了封‘恐吓信’,说鱼的脊椎弯曲是‘核电站’导致,让他立即停止‘作业’,不然的话……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然的话后面是什么?”

  “嗯?啊呀,没写什么特别的。”

  “博士。”

  “知道了知道了,读给你听就是了,读给你听。那个,啊,呃,‘不然的话,我就公开你跟波莉姑姑的不伦关系。’”

  “……”

  “啊,不对,是这样。‘不然的话就在你大便的时候浇盆水到你头上。’干啥?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啊,你听着,我可是很努力地在读哟。不过就是稍微有点看不懂嘛,你那眼神怎么好像把我完全否定似的!”

  “请别这么啃指甲。”

  “而且,你呀,那个埃文·凡伦塔因要干什么蠢事跟你有关系吗?就算他要炸掉那个‘核电站’,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吧?既然这样,‘不然的话’后面是什么有意义吗?”

  博士继续发着牢骚。

  而我的体内,有什么东西连上了。

  离开梧桐林,我出发去找索菲亚兔。到了教会一问,却被告知她应该正在后山摘果子。

  虽然季节已经逐渐染上了秋天的色彩,但走在薰衣草草原里,我眼中看着的却是那火势旺盛的核电站。

  我很清楚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但即使这是事实,也不是兔子可以去搞定的问题。如果一个人认真地想做一件事,那么谁都无法阻止。即使这家伙不在了,也一定会有人继承他的梦想。这就是人类厉害之处,也是他们的可怕之处。埃文·凡伦塔因是可以为了脊椎弯曲的鱼而站出来的那种有毅力的人,如果这被特里兔知道会如何?为了鱼这样的事就能送恐吓信给上议院,那么如果有大量的兔子死在核电站又会如何?

  可以这么认为吗?安息曰之黑兔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对人类的操控,他们赌的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们知道,能够消灭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我们的姓名虽然渺小到令人发笑,但如果大量地聚集起来,还是会有那么点意义,能够有所作为。

  转眼我已经走过薰衣草草原,爬上郁郁苍苍的森林斜坡。时间缓慢地流动,几乎是静止的,只有悲伤的气氛作我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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