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幕间 兔子向东尾朝西 When the Rabbit Hops His Tails Follows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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