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什么样的?”
“一个普通人。”
“请回答我!”见我往后一缩,他反而不安了,“突然那么大声真不好意思,但是,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啊,是个不用大脑思考对死亡也了如指掌的男子汉。”
特里眯起眼,似乎对我的说法不是很愉快。
“你是想说我父亲什么都不懂吗?”
“和这个没关系。”我的目光也变得有力,“我的工作仅仅是弄清楚你在哪里,然后报告给委托人。而这个工作目前也差不多算完成了。我没打算在这里跟你聊什么新品种的兔子。”
“完成了?”
“明天晚上,你们会为了某个崇高的目的而去再会之树那里做些什么吧。喂喂,不用告诉我的,我没想知道。太阳一落山我就回仙客来大街,这次我会很有建设性地从梧桐林那里绕回去。然后汇报给委托人之后便大功告成。”
“然后呢?”
“喝一杯之类的吧。”
“和索菲亚兔?”
见我一时语塞,特里抿嘴一笑。
“我半点都没想妨碍你们,放心吧。”我说,“至于消灭人类这种蠢话,我可没兴趣。”
“没兴趣?”
说完他垂下脸,半晌不发一语。
我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孩子。他看起来似乎深受打击,几乎可以说是蔫了。然而别说是用脚咚咚跺地,他甚至都放弃努力去从气味接近真相。这孩子只要稍微用下鼻子,就能闻到我——本强尼兔的不耐烦。因为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几乎连一半的冷静都没有。要冷静则会有太多的谜,宛如谜语般的独白,声音里渗透着悲怆的味道。
特里低着头,肩膀不住地抽动。一开始我以为他在哭泣,却听到了他轻轻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响,到后来已经刹不住了。
“有什么好笑的吗?”
“你果然还是和我们很像呢。”
“……”
“是啊,果然还是没兴趣呢。那么,这个又如何?”
抬起脸,特里仿似变了一个人。兀自留着笑容的嘴巴上方,睁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他不是特伦斯,甚至不是兔子。
“再会之树附近兔子连续死亡事件,这个你有兴趣吗?”
“等一下。”
“我们要消灭人类。”这家伙完全不停,“为此,我们只能先消灭兔子。‘复活发生在灭亡之后’。是吧?”
我的体内似乎有什么咯噔了一下。
像是被天空中的老鹰盯上,不容置辩的邪恶切断了我的理性,本能的火球在我的头顶爆炸。我毫不客气地走到床边,一拳把特里揍倒在椅子上。
“啊哈哈哈。”那家伙扭动着身子笑翻了,“你怎么了,爸爸?突然发那么大火。”
“不许叫我爸爸。”
“爸爸!爸爸!啊哈哈哈,爸爸!”
等我回过神来,我正踹着他的腹部,对他的脸饱以老拳。
他的嘴角破了,血沫横飞。我的拳头也破了。然而他的笑声并未消停,反而带着疯狂的香甜气息愈燃愈烈。我一把抓住他的胸膛把他扔到床上,然后一把抓住一边的石头高高举起。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我如此激动,但我清楚地知道——而且是两件事。首先,如果这就是人类所谓的杀意,那么我强尼兔超越兔子的日子指日可待;另一件就是,这个嘴角流血依旧狂笑不止的特里兔已经突破了那条细细的界线。
但,这有什么区别呢?不管怎么样,我都束手无策。
我正要往下挥动石头的瞬间,一阵冷雾扑面而来。我只记得闻到一股橡树的味道,然后身体就无法动弹了。我只记得这些。然后记忆一阵混乱,只知道我和特里兔的位置忽然上下对换,他正用那不带感情的目光俯视着我。
“我的父亲告诉我,人类可以主动接近死亡。”
他的口型缓缓地动着,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地,如涟漪般的回声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我的脑海。
“这就是人类和其他动物最大的区别。只有能够自发地接近死亡,方能君临于万物之上。”
别说是说话,我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特里的眼,令我既熟悉又怀念。科维洛阁下、“侠客”托尼、“幸运小子”波比……谁都可以,那是人类在扣动扳机时的眼睛。而事实上,这家伙的手里的确握着类似手枪的玩意。
“这是被人类称为喷雾器的东西。”特里拿起那把式样不怎么好看的枪,“这里面装着稀释过的人类的酒。”
苏格兰威士忌!我在心中呼喊。该死,这个混账,竟然拿苏格兰威士忌喷我!
“你果然是知道的吗。是啊,你可是被人类养大的。那么,你也知道这个吧?我们只要吸入了蒸发的酒精就会死掉。”
怎么可能不知道。
科维洛阁下的家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只兔子,名字叫迪迪。曾经因为吞食了纽扣还有塑料保鲜膜而两度做了开膛手术,体重重达九公斤,是个空前绝后的笨蛋。我强尼兔的身体里混杂着来自东西南北的血统,但根据阁下的夫人伊莎贝拉的说法,迪迪的血统只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是,她一心只宠爱着这个迪迪,甚至爱称他为“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