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义务向上司公开我的私生活。
或许让少爷看了照片,便能摆脱他的纠缠;但聪子总觉得这么做便如同沾污自己的宝物。她在离别的前一刻伤害了冬原,不愿在冬原不知情的状况下对这种烂人揭露他的庐山真面目。
日复一日,聪子越来越难以忍受。
「我根本不想继承老爸的事业!本来我是想当宇宙开发技术员的!」
「可是你数理根本不行啊!」
别吵了,很丢人!没这么大叫出声,聪子已经很佩服自己了。办公室设置于便宜的住商混合大楼里,就算门关起来,外面还是听得见老板一家三口在执行室中的吵架声;想当然耳,只用便宜隔板围起来的接待室里也听得一清二楚。偏偏少爷的客户总挑在这种时候来访,聪子每回上茶时都觉得羞愧不已,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吓人啊!客户半带失笑的咕哝声中显然带有轻视之意。会在拜访他人公司时显露这种态度的客户水准可想而知,不过聪子却得被归类于水准更低的一方,教她欲哭无泪。谁教聪子是这儿的员工,而上司又是那种人呢?
这种时候通常是高阶主管出面提醒,却没半个人走进执行长室,人人对争吵声置若罔闻。先前高阶主管纠正少爷而惨遭开除的记忆犹新,还有谁敢犯言直谏?聪子当然也不敢。
反正这家公司的水准就只有如此,员工的水准也只有如此,包含聪子亦然。
结果这场亲子吵架以总经理的一句「只考得上XX那种水准的学校,还敢说什么大话!」而收场。少爷的母校在一般人眼中已经算得上是一流大学,在执行长口中却是不值得一提。
你也挺可怜的。要是我考上你的母校,我爸妈早就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你爸妈却是一句「那种水准」就带过。你该生在我们「这种水准」的家庭。
少爷并不值得聪子暗自怜悯他,却像是欲报一箭之仇似地在客户面前骂她出气。
自小被灌输这种观念的少爷或许可怜,但现在根本不是同情他的时候。被拿来当出气筒的自己比他更可怜。
压力这种玩意儿,便是从高处往低处流,流到弱者身上。
好想念春,至少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聪子明知打不通,却还是打了冬原的手机号码好几次。
或许冬原的潜艇正奇迹地浮在近海上,而冬原也刚好拿着手机上了甲板。
倘若是连续剧,这时候便会发生奇迹;但现实却是枯燥无味、残酷无情,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
正当此时,聪子期待已久的简讯总算出现了;在那尴尬离别后的两个月,附上了冬天渔火的照片。
聪子觉得这回的简讯似乎隔得特别久。
换作平时,她只会认为是航海行程所致,但现在却不由得疑神疑鬼。欸,我们还能继续走下去吧?
近来好吗?
浮上水面,看见渔火很美,拍下来寄给你。
春天还很远,小心别感冒了。
这淡淡的三行字不足以驱散聪子的愧疚与不安。
她的思考开始转向负面,但她奋力打住了念头。
若是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只怕最后会冒出一些不该有的傻念头。
她已经决定了,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绝不再有「如果春不是潜艇水手就好了」的念头。
*
春天还很远。
又过了两个月,来到了四月。
横须贺发生一场大骚动,连自卫队都出动救灾了。电视画面上的横须贺就像灾难片一样惨不忍睹,据说死者已达数百人,说不定会破千。
这场变故对聪子造成的直接影响,只有神奈川方面业务活动有所不便及电车班次的变化;不过某艘潜艇在横须贺触礁动惮不得的新闻,却让聪子有些挂怀。
该不会是春的潜艇吧?聪子才担心着,久未来电的惠美便打了电话来。
她说她的叔叔在横须贺事件之中过世了。她的叔叔正是冬原的舰长。
春呢?
听惠美哭得那么伤心,聪子不好开口询问;就在她结结巴巴之际,惠美主动提及了。
「听说船员几乎都平安避难了,不过有几个人被困在潜艇里;我不知道冬原先生人在哪一边,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
「谢谢你,在这么难过的时候还特地通知我。」
说再多谢谢也不足以表达聪子对朋友这份厚意的感激之情。
「听说你人在横须贺,你没事吧?」
聪子发了封简讯,但冬原并没联络她。是因为状况太过混乱?还是他已经不在乎我了,所以没联络?聪子好厌恶在这种时候之际还操这种心。
聪子怕造成冬原的困扰,不敢再发简讯。就算她再怎么不按,也没蠢到不懂得看情况。
聪子每天都紧追着报道不放,不但预录新闻,每天早上还在车站买齐各大报,趁着上班前的些微时间拼命检查报纸上有无潜艇水手死亡的消息,完全不顾同事讶异的眼光。
在横须贺港触礁的潜水艇叫做「雾潮号」。意外得知冬原乘坐的潜艇名称之后,聪子才发觉冬原从未告诉她任何足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