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这里参加葬礼时,一次也没哭过;答话时的态度得体,贪图措辞也彬彬有礼。」
「可是看起来有点不稳定?」
被高巳抢了这句话,光稀惊讶地抬起头来;她的表情询问着高巳为何知道自已想说什么。
「妳太好懂啦!看了妳的表情,就能猜出妳脑子里想什么。」
不过我倒是猜不出自已到底有没有希望高巳在心中加上了这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头脑简单?」
「这说法太难听了,应该说是纯真。心思纯净,才容易让人看穿。我看妳小时候一定是个乖孩子。」
「听起来就是说我头脑简单。」
「是吗?我很喜欢啊!」
光稀刹时睁大了眼,高巳才发觉自已说漏了嘴,连忙加上了一句:「我喜欢这种性格直率的人啦。」
我真是没出息啊!不敢直捣黄龙高巳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回到正题上。
「然后呢?齐木瞬是怎么个不稳定法?」
「他似乎非常压抑自已的情绪,好像已经习惯了忍耐。」
光稀一面思索,一面说道:
「发生那种不幸时,一般家属都会哭泣或生气,抓着队上人员破口大骂的也不少,就算是成年人也一样。可是那孩子却对着我说『幸好妳没事』。」
幸好妳没事。
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也可解释为讽刺。不过
「我想他应该不是讽刺我。假如要讽刺我,还有更毒的说法。在同一场事故之中,一人死亡,另一人活下来,而死者家属讽刺活下来的那一方时,不会说得那么坦荡,口吻会更加刻薄。有很多成年人在这种时候会一股脑儿地把怒气宣泄在自卫队之上。」
「他只是再说客套话?」
「应该是。那孩子才多大年纪,在那种时刻,竟然还能去顾虑幸存队员的感受」
高巳明白光稀的忧虑。
纵使用的是不成熟的话语,齐木瞬在那种极限处境之下,居然还试图安慰幸存下来的另一方;不知他的内心是如何支离破碎?
放声怒吼哭泣,是种思绪的自我净化方式。将负面情绪宣泄出来,冲动才能解放到体外去。
一味压抑并无法使情感消失,闷在心里只会越演越烈而已。
之前的阪神大地震中也有相同的例子。比起明显慌乱失措的人,口口声声「和战争比起来要好的多了」、「有这么多人来帮忙,该惜福了」,表现得一派沉着的老人们所受的精神创伤反而更为严重。
「他是唯一的遗族我很担心他回家以后可有宣泄的对象或许我没资格担心他吧!」
「那妳呢?」
高巳问道,光稀满脸诧异地咦了一声。
「正因为他不是讽刺妳,妳的心里一定更难受吧!妳有好好宣泄过吗?」
光稀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
「我还有队上的伙伴,并不是独自承受少校的死。」
「那就好。」
高巳微微一笑,视线再度垂向报纸。
「话说回来不但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还是个敏感细腻的美少年啊?根本是媒体最喜欢炒作的典型嘛!只希望这孩子别被塑造成英雄。要是它被拱为敌对势力,可会影响到我们的决策啊!」
应变总部最为关心的,便是齐木瞬饲养的【白鲸】「费克」。他应该就是迪克在燕尾事故中剥落的碎片。碎片掉落在四国沿海,被冲到高知县的海岸上也是很合理的。
他们似乎是迫于情势才与【白鲸】群作战,不知当时费克的意愿如何?齐木瞬今后是否打算继续让费克对抗【白鲸】群?费克可有归顺同类的意愿?
悬而未决的问题堆积如山,根本不知该从何着手,前途一片茫茫。
高巳一脸凝重地看着报纸,坐在对面的光稀则是偷偷地打量着他。
我该道谢吗?
幸好妳没事。要说光稀并未因少年这句无心且平淡的客套话而受伤,那是违心之论。
但她觉得自已没权利受伤,因此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我还活着,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份愧疚感不容光稀为了少年的无心之言而受伤。和他相较之下,这点小事算什么?为了这种事受伤,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甚至还想安慰光稀,只是选错了词而已。活下来的光稀又有什么权利受伤?
那妳呢?
高巳这句恰到好处的话,让光稀坦率承认自已当时的伤痛。
光稀觉得这句话仿佛回溯了时光,安慰着当时的自已。或许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她确实得到了慰藉她想将这股感受告诉高巳,但又觉得不合自已的作风,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
下午的会议待前去参加参谋会议的宝田上校与佐久间教授归来后方才召开,因此延后了三个小时。【白鲸】群的肆虐毫无止息的迹象,航路封锁、铁路寸断,公路状况也随之一路恶化,大幅延迟了两人自东京返回的时间。
会议从宝田的参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