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老跑到岐阜去扫墓,再说,也得让侬阿爹进齐木家的祖坟啊!」
瞬不愿在父亲过世的关头惹是生非,这样的心情似乎不用明说宫爷爷也能明白,他的提议显然就顾及了瞬的心情。但这应该不是出于年龄上的差异,而是个性上的差异--佳江的父亲用本地话来形容,便是典型的「反骨汉」,个性倔强又直来直往。
「咱们去和安放侬家祖坟的寺院谈谈,就选明天下午去,如何?至于葬仪社和餐点的准备,就拜托天野先生帮忙处理。伊办事忒俐落,会替侬料理得稳稳当当。」
连叔叔的面子都顾及了,可说是无可挑剔的安排。
宫爷爷回去后,瞬终于转向客厅的神龛。天野叔叔和阿姨以为会迎牌位回家,因此替他将神龛整理得干干净净,还供上了鲜花。
神龛上有好几个牌位,旧的以小木牌制成,是瞬从未见过的祖先们的牌位,而新的则是祖父母和母亲。
能用来当神厅的房间还有许多,但祖父却打一开始便把齐木家的神龛放在客厅里,理由是祖先应该也喜欢热热闹闹的。
瞬上了炷香,摇了摇铃。
接着又从学生服的口袋取出了一个小纸包。
父亲的私人物品在瞬的亲眼见证下打包装箱,过一阵子才会送到。这个小纸包是应急的遗物,里头装的是飞行徽章。为了让瞬能先带点东西回家纪念,帮忙打包的队员临时从父亲的制服上拆下的。
瞬一面看着徽章,一面回想起事故前一天。
『明天两点左右,我会飞去高知。』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显得雀跃不已。
这是父亲最后的声音。
两人对话的内容净是琐碎得才隔两、三天便忘得一干二净的小事,完全没有一般家人临终前的道别或遗言。
然后--瞬便接获了父亲的噩耗,拿到了这种小东西。
一股凶暴的情绪从瞬的腹底涌上。
「--------!」
瞬发出不成声的怒吼,将闪闪发亮的飞行徽章摔向客厅角落。
***
无论如何回想,都无法清楚记起自己和父亲最后的对话,顶多只能回忆个大概。
瞬躺在床上,望着手机荧幕。荧幕上显示的是父亲的座机F15J,是父亲以手机拍下,满心欢喜地传给他的。
通话记录中还留着父亲的号码,瞬对着记录按下了重拨键。
手机开始响铃,五声、十声--他记得父亲的手机亦在打包的私人物品之中,却不记得有没有关掉电源。
没听到『你拨的号码』的语音讯息,看来手机还开着。父亲总是调成振动模式,不会发出铃声;行李寄出前应该会摆在父亲宿舍的房间里,细微的振动声也不至于吵到邻居。
父亲没设定语音信箱,拨号声一直响个不停;然而,在不会吵到旁人的安心感推波助澜之下,瞬一直下不了决心挂断电话。
冷漠的电子拨号音不变如昔,听着听着,瞬甚至开始觉得能飞回接获父亲噩耗的三天前,与父亲联系上--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发生,但若能发生,他宁愿付出未来十年的幸运。
他仰卧着,泪水连成了一线,滑入耳中。
躺着哭会得中耳炎喔!每当瞬哭哭啼啼时,父亲便会如此吓唬他。这些细微的琐事,悖能连接他与父亲的回忆。
不知听了几十次的拨号音?
电话突然接通了。
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虽然瞬很清楚--
却忍不住如此问道:
「爸?」
电话通了,对方却没答话。
或许父亲就在最后这么一次开启了手机铃声,有人受不了行李中不停作响的手机,才接起了电话--
「对不起,我是瞬--齐木瞬。是不是打扰到哪位了?」
依旧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是谁?是恶作剧吗?
「请问你是谁?」
他略微提高了声音问道,无声的通话声中慢慢多了些许杂音;无意义的杂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不久后--变化为人声。
『想出、去(噗兹)(沙沙)好冷外、面。』
时间正值夜半,换作平时接了这种典型的灵异电话,瞬必然是毛骨悚然;但此时他却无意挂断电话。
倘若现在瞬身边发生了灵异现象,绝对和父亲有关。
所以他完全不害怕。
瞬甚至希望真是鬼魂。他竖耳细听,那是种像用了变声器的机械声音,和计程车的无线电一样断断续续。
他继续聆听--
突然,楼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翻了。
这下可教瞬胆战心惊。他从床上跳起,窥探楼下。现在的他确实不怕鬼魂,而是理性地害怕强盗或小偷。
自方才的声响之后,楼下变得静阒无声。不论如何,得去确认发出声响的原因。瞬找寻能充当武器的东西,却找不到合适的长条状物品,只得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