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入江只会动手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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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树里真正明白入江有多么难应付。
拿家人威胁他好像真的行不通。向他提起某些免于盐害的亲戚,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反问什么?那些人还活着啊?暗示要加害于他们时,他也面不改色。假使他是佯装平静,那倒是还有救,但从许多反应和态度看来,入江显然是真的不感兴趣,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那些亲戚的安危。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弱点呢?
唯一见他面色有异,只有在提起某个高中友人的时候。入江神情严肃的这么说道:
看在你爸是因我而死的份上,我有责任给你忠告,唯独对那小子,你千万不要随便打歪脑筋。我想你们早查到了真奈的事,不过就某种意义而言,那女孩等于是核弹发射器的开关。若要搞非法私斗,秋庭绝对比你们在行,还会整到你们每一个人都倒下为止。话又说回来,就算你们敢冒险这么干,也一样威胁不了我,因为真奈对我而言也没有那个价值。
你要害死朋友的情人还敢说这种话?
你在胡说什么?杀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秋庭可能会恨我,但那是我个人的问题,而那家伙在骂我之前就会先把真凶揪出来掐死的,我想。啊,不过他有点温情主义,大概不会对小孩动手,柏木老弟就肯定逃不过了。不如这样吧,你自己衡量一下,看看是拿真奈当人质的好处多,还是让柏木顶罪的风险大?
最后反而变成入江在恐吓他们了。严格来说也不算恐吓,入江只是点出事实,根本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是树里自己被他讲出来的那一番理论给吓着而已。
大小姐,我们是不是改变谈判方式比较好?
柏木含蓄地建议道。
我想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我们不如先为限制自由的事先向他道歉,再请求他的协助,你看如何?
别搞错了!
树里迁怒似的对柏木大吼:
你听好,我根本没什么好去求他的。我只是要折磨他,可不是为了要他屈服。
但就现况而言,我看他一点儿也不痛苦。
所以才要找出能令他痛苦的弱点啊!
树里急躁地反驳,柏木的眼神忽地阴沉起来,吓得她心头一凉--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战战兢兢地打量着,她发现柏木只是皱起眉头,表情却是悲伤的。
你还这么说。万一耽误了治疗怎么办?
柏木那打从心底忧虑的神情令树里有些挣扎,但她就是说不出让步的话。
反正早就来不及了。就算马上开始研究也不可能找到治疗法。反正我就是要在死以前看到那家伙受折磨,而且......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在那之前,只要你肯待在我身旁就好--但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而且?
柏木催促道,却被树里瞪了一眼。
没有啦,我不想说!
柏木没再追问,只是以一副沉痛的眼神望着她。
从懂事开始,柏木就在家里了。
柏木的父亲是江崎家的佣人总管,听说柏木从孩提时就常在江崎家出入。
听大人们说,树里出生后很黏柏木,父母亲也觉得并无不妥,便顺理成章将他当成小女儿的玩伴兼保母。
他们离婚时,树里才十岁,只知道是母亲喜欢上父亲以外的人,想要离开这个家。他们没有为监护权而争执,因为母亲不想让树里妨碍她的新生活,只是两人在分手前的激辩还是不小心传进了树里的耳里。
妈妈说她不要我。她是不是讨厌我呢?
大人们都避着她,她只能找柏木讲。
不会的。
当时柏木已经是大学生,懂得对这位小小的千金用词恭谦。也或许是柏木的父亲指点过。
大小姐出生的时候,夫人非常高兴啊,还一再吩咐我,要我跟小姐当好朋友。要是她不疼爱你,她就不会那么交待了,对不对?
可是她现在要把我丢下啊。如果她喜欢我,不会想带我走吗?
事实上,定和很坚决地要女儿的监护权,只是做母亲的没有表现出不舍,让树里很受打击。
夫人现在正为了自己的事情烦恼,大概顾不到其他吧,我想她不会讨厌你的,只是眼下只能先顾好自己而已。所以我想,你就不要多指望她了吧。
这样的道理对一个稚龄的孩子而言实在残酷,但树里也因此明白自己不得不放弃母爱。怀着心中的疑惑和对失去的恐惧,她的心情越发往悲伤的方向去,泪水也止不住的流下。
柏木,你喜欢我吗?你会不会像妈妈那样丢下我不管?
当时的树里年纪太小,不知道自己是在要求柏木来弥补自己被母亲舍弃的痛苦,也不懂这么做是不合情理的。
柏木单膝跪在地上.静静地抱住小小的树里。
喜欢啊。只要大小姐也喜欢,我就会一直待在你身旁。
现在的树里已不敢像当年那样向他撒娇。她想讲的话其实和当年一样,心情却是完全不同。
她再也不能毫不介意地攀在他身上,被他抱起时也总是不免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