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真奈蓦地想起一件事,随即恨自己的联想。
智也先生该不会也是?
噢,那人叫智也吗?
入江答得像是没事人似的。
那一次真够棘手的。实验就快结束了还逃跑,弄得队上损失惨重,当初只想弄个病例,结果搞到部下的一条命都给陪上,一点都不合算。哎,不过也够巧的,多亏那件事才让我找到秋庭的所在。
入江说完又笑了。这些话完全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而讲的。
他的也放在这里唷。做完实验的实验体都会集大摆在这儿。
真奈,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是走错路吗?
入江问得悠闲,像在问一个迷路的孩子要去哪里。真奈觉得自己的情绪猛然朝负面方向疾奔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得满不在乎?
你不是听过我的假设吗?
真奈的责备丝毫没有令入江动摇。
我虽然说那是推论,可是你想,一个科学家提出的理论背后若没有根据,这还像话吗?当然要有临床数据之类的资料来佐证啊。我既然把目标设定在一种以暗示为武器的生物上,只做动物实验要怎么得到结果?人类是万物之灵,有意识且能描述知觉,这是我们和动物最大的分别。我是不可能拿猴子猩猩来做临床实验的。
还是得用人类才行呢。入江笑得理所当然。
说来奇怪,我们正面临绝种的存亡危机,你们却个个悠哉得很,老是把人道啦人权啦挂在嘴上。好啊,等到地球人都死光了,看还有谁要来谈人权。漂亮话或理想再怎么动听,也要有命才能说。别的不说,政府早就有计划的从死刑犯开始减少囚犯数量了,说穿了,这年头哪有多的饭给罪犯吃呢?横竖都是为了图自己方便而杀犯人,多加一条理由也没什么差吧。
反正我是米虫,临死时让我做点贡献。
这是他们对智也说的话,也是将他逼入枉法妄为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反正他们是米虫,就可以随便利用吗?
真奈瞪着入江,却见他连连摇头,直说才不是。
米虫指的是一无是处的东西,但他们怎么会没有用呢?这些人都是了不起又珍贵的--
--工具啊!
入江的笑容里已经没了笑意,有的只是近似笑意的残酷表情。真奈看着他,竟觉得他并不存在自己的面前,而是在一处邈远之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真奈和其他人,像在看一颗颗任凭他操弄的棋子。
智也就是被他用过的其中一颗,靠在真奈的腿上,在恐惧和呜咽中撒手人寰。
--过分......
真奈忍不住掩面,却听得入江放柔了口气:
你只是太善良了,才会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情感。部下向我报告了你们和那名实验体相处的一致经过,我知道你和他只是偶然遇见,你也只是同情他吧?假使不认识他,你就不会有这种情绪了。换个比方吧,你会哀悼那些比他先死的被实验者、为他们流泪吗?不会吧。我反而怀疑,要是你们不曾相遇,你还会哭成这样吗?你同情他,却不同情被他枪杀的那个部下,难道就公平吗?就因为不认识我的部下,你就可以不在乎吗?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指责着真奈的自我本位。
每次开发新药时都有几百只实验动物惨死,你也知道那是实情,身体不舒服时还是照吃不误,听说新药有效也会去买,对不对?反正研究人员用的又不是你的宠物,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死掉几百只你所不认识的动物,跟你也没有关系嘛?这难道不是同一回事吗?有错吗?
落入不幸的只要不是跟自己有关的人就好,眼界所及之处干净漂亮就好;别处再怎么肮脏、丑陋或残酷,只要不去正视就可以佯装不知,太平过日子。
同时继续受骗,相信这世界是美丽的。
即使现实的美丽面纱被揭去,向世界展示它的丑恶,人们还是可以在某处诅咒,埋怨这一切害自己失去视而不见的权利。
再说你的朋友智也,死在减囚计划和死在实验下又有什么不同?对他来说都是不合理的谋杀,不是吗?
求求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再听--可是真奈连恳求、掩耳的力气也没有。能救她的人--愿意为她捂住耳朵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我这个人啊,天生任性自私又骄傲。现在遇到老天爷把一个我不想要的状况丢到人间来,我就要用尽手段把它给丢回去。盐害对我而言就是这么回事。有人说盐害前的世界多好又多好,我倒不想说那种俗劣的谎话,但是那个世界仍有令我喜爱的优点,而且我也不想死在这种时候。一团盐巴块也想灭亡我们?我不要。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排除它,而人体实验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手段罢了。
看到就会感染。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就让实验体长期看着结晶。
房间好大好干净,墙壁全都是白色的,又清爽又舒服。
也许他们想让我在死前过得舒服点吧。
不是的。
那个干净的大房间就是一个实验室,是专门为了让他长期看结晶而设的。白色的墙壁都是从结晶切下的一部分,而他若能始终闭着眼睛,就能幸免于难了。
为了减少囚犯人口而被杀害,或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为盐害的牺牲者。真奈在理智上明白比较这两件事没有意义,可是为了智也--为了一个偶然结识的陌生人难过落泪,却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况且入江的嘴巴太毒,你会吃不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