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在她的鞋边打散了。
我没有陪她。
野坂由美喃喃道,声音颤抖,像在压抑着情绪。
想陪那女孩一起待着。她真的有这个念头。这些日子以来,她和真奈已经变得要好,真奈对秋庭的用情也很令她厌动。
可是,那个白房间更让她害怕。
既知看了结晶就会变成盐,要她在那房间里待下去,她受不了。
那就像在嘴里含一口致死性的剧毒,纵使短短数分钟也一样恐怖。含在嘴里还可以吐出来,可以漱口几百次,但是看进眼里的可没法去除掉。
那么可怕的房间我却把她一个人留下来。
她不是一个人啊,司令也在一起。
野坂正安慰道,却见由美倔强的拾起头来:
都一样!都是我抛下她们,没有不同啊!
涌泉似的,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由美瞪着丈夫,瞪着那双眼瞳里的自己。
那孩子,她说我能干又厉害呀,结果我我却被几块盐结晶给吓跑了,把那样的小女孩丢在那儿!我是自卫官,怎能把老百姓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哪里能干厉害了,根本就是自私而已!我又软弱又没用差劲透了!
突然问,野坂正紧紧抱住妻子,打断了她的哭喊。
你若是软弱没用又差劲,那么我也一样。我也是个自卫官,也把她一个老百姓给扔下了啊,我甚至庆幸我们能离开那个房间,还行你肯跟我一起出来。我可以为你死,但我还是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平安。
不过,你搞错罗。野坂正在她耳边轻声道:
自私的人可不会哭。他们才不会为了把别人丢下而哭着道歉。
攀在丈夫的胸前,野坂由美嗫嚅着你不要宠坏我,却哭得像个小孩。
中尉会回来吧?他一定会回来吧?
能让真奈走出那房间的只有秋庭。除非他回来,否则真奈绝对不肯出来的。
她知道真奈早有此心。
会的。换作是我也一定会回来。若我不回来你就会死,那我拚了命也非回来不可啊。
中尉一定也是这么想。
说着,野坂正再度抱紧妻子。
*
野坂夫妇离开后,真奈讶异的看着入江。她没想到他也会留下。
入江察觉。对她笑了笑。
意外吗?
真奈没回答他,迳自问道:
照你刚才说的,我这么做就能救他吗?
她指的是让秋庭知道真奈进了这个实验间。
会啊
面对着真奈,入江又装模作样地伸展双臂。
毕竟我这个人没信用,秋庭也知道我不会只是吓吓他。他没有这么乐观的。这下子他不敢死了,他得回来把你从这里带出去才行。
怎么讲得这么毒。
真奈苦笑着轻声道,入江又继续说:
你就是应该做他的包袱,不要让他觉得可以把你丢下,或是可以托付给别人。你得给他压力,让他不敢自己去死,不敢留下你一个人。
自己在秋庭心目中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份量,真奈不敢确定,不过假使秋庭会为了她这个包袱而无法赴死,她便愿意让自己成为重担。
秋庭若能活着回来,那么从来只为拖累秋庭而愧疚的真奈,今天将头一次为此心存感激。
等到秋庭回来后,她再努力使这包袱减轻吧。
哎,我只是骗骗秋庭,所以你可以离开这房间了。怎么样?
真奈静静地摇摇头。
我如果是会离开的那种人,你一开始就不会带我来了,对吧?
便见入江满意的点点头:
依我的看法,你们的爱情就是美在这种自虐上。而且你们对彼此的牵挂就是一种过度自虐,更让我发现这份美学的存在。
你的美学关我什么事?
这是真奈尽最大努力挤出的针锋相对。入江也回敬一个微笑,以及令人脊背发凉的两句话:
况且你若是那种会离开的女人,也许我就不必把你还给秋庭了。
刚才那个若无其事的质问,说不定其实是入江在考验真奈的命运。真奈回想起初次相见时就被他拿枪抵着,她真觉得自己弄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种人讲的话真真假假,她猜不出哪些是打发时间的玩笑话,哪些又是认真的。
恐怕连秋庭也猜不透。所以才会怕入江吧。听他在无线电里和入江对话的声音,那里面有真奈从没听过的疑惧。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入江刚才若不满意她的答覆,恐怕会气定神闲地还一具尸体给秋庭也不一定;他今天应该也带着手枪。但不知怎的,尽管初见面时就在他的枪口下待过,但是真奈并不怕跟他同处一室,想来不可思议这人满奇妙的。
入江没再开口,真奈也就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