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废车里就像是要翻车似的。
你妈的!
年轻人大骂一声,枪口马上转向秋庭,却见秋庭面不改色。
应该是压到石头之类--你在旁边动手动脚就会害我分心。想逃得远就给我安分点。
听出秋庭的言外之意,年轻人啧了一声。
他身上穿的灰色衣裤,正是监狱受刑人的制服。
从哪逃出来的?
鬼地方啦!
年轻人气冲冲的啐了一口,没再出声。
秋庭往照后镜里瞄了一眼,见枪口已经再度抵回真奈的头枕后方,眉头不禁一皱。这个逃狱犯不是省油的灯,因为他懂得下正确的判断,尽管手里拿的是极具威胁性的武器,仍然选择弱的一方当做人质;相较之下,秋庭倒宁可这名逃犯是拿了武器就趾高气昂、得意忘形的人。
在这之后,年轻人都没说话;车子就在奇妙的紧张气氛下开到了新桥。
***
年轻人第一个下车,枪口继续指着车内,一点也没放松戒心。在喝令真奈下车后,先将她硬拉到自己身旁,再拿枪抵着她的颈子。真奈只能紧张地缩着脖子,却无计可施。
这个人让秋庭最后才下车,显然是思考过的。
大叔你先请吧,带路。
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中有一种超乎必要的威吓,八成是劫车当时的敏捷反应令他提高了警觉。秋庭心想,早知道就佯装成寻常的大叔,或许就会让对方掉以轻心,此刻就有机会扭转情势了--虽然现在才后悔是迟了些。
敢玩什么花样我就开枪,这女孩的头就整个不见啰!
感觉到真奈在背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没有惨叫或哭泣。话说回来,她若是陷入恐慌,那才是最糟糕的状况。秋庭在年轻人上车之前给的那两句简短指示,亏得她能遵守到现在。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是如此无条件的信任自己。
--放心,我可不想收拾她脑袋的碎片。
你当自己是贾桂琳啊。
年轻人揶揄似的噗嗤一笑,让秋庭对他的印象改观了。这人的言行虽然粗暴野蛮,知识水准却比他所想的要高。在秋庭这一代的认知里,甘迺迪遇刺不过是历史课本上的国外大事,一般人就算在学校学过,也未必知道总统夫人为丈夫收拾脑浆这种小道消息,更不会在意总统夫人的名字之类--除非特别好奇。眼前这个逃犯顶多二十岁,这个事件应该离他的年代更远才是。
求知欲高,判断力也高。与这样的枪手为敌--有些麻烦。
秋庭领头走进油漆已斑驳的老旧公寓中。四层高的旧式楼房没有电梯,三人一步步走在楼梯问。为了不让对方加强警戒,秋庭始终保持稳定的步伐。
进屋后,年轻人命令秋庭打开室内所有照明,并且要他带路去看每一个房间,确定屋里没有别人,也同时检视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用品,一一确认它们的位置,小心得不得了。
全部检查完后,年轻人要他们再次往厨房移动。
大叔,你走远一点。
那人边说边走向流理台,继续以真奈为盾。
真奈,把你平常用的菜刀拿出来。
听见他只叫自己的名字,真奈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但仍然依言打开水槽下的储物柜,拿出一把三用菜刀。
拿着刀刃,递过来。
真奈照办,将刀柄往背后递去。男子接过,便改用刀锋抵着真奈的脖子,将原先的步枪斜背在身上。
这玩意儿太重了不顺手,也拿不久。
六四式本来就不是让人长时间捧着的。这个逃犯知道自己该在手酸之前更换武器。
然后我要吃东西。拿吃的来,不花时间的。
真奈看了秋庭一眼,秋庭仅以眼色微微示意,尽量不让年轻人察觉。眼下的任何图谋都只会刺激这个人的情绪,真奈又被利刀挟持,他不想让犯人突然改变心意。
于是真奈轻轻提起自己的背包,让身后的人看。
这里面有便当。水壶里有茶。
那本来是为了徒步回程才准备的,结果一口也没吃到。
怎么,你们两个是去野餐的啊?这么悠闲。也好,到沙发那里去。
年轻人依旧让秋庭先走,命他站到沙发正对面的墙边,自己则在沙发坐下,把步枪移到左胁对着秋庭,叫真奈坐在右邻,继续用菜刀押着她。
真奈,拿便当出来。背包先摆腿上,拿完便当后可以放地上。
真奈打开背包时,年轻人仍然紧盯着靠墙站的秋庭,等到她将便当盒放在茶几上打开来,才又下命令:
喂我吃。不要用筷子,用手。
一手拿枪,一手持刀,他没有多的手可以吃东西,大概也怕她用筷子当武器。
真奈迟疑了一会儿,便伸出一只手拿了个饭团。
对不起,我没洗手。
霎时间,年轻人讶异地看着真奈,随即低声咕哝着怪人,一面咬下真奈送到嘴边的饭团。在这过程之中,他的两只眼睛仍然盯着秋庭。
--好好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