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队员的生活所需的各种工作,我全都必须加以打点。或许是对不熟悉这些工作的我感到同情,大地之人偷偷地给予我协助,并教导我料理餐点及清洗衣物的诀窍。
在工作时,大地之人会哼唱各种歌曲,他们相信自己是从歌声中诞生。正如这个说法所代表的,他们都拥有相当嘹亮的歌声。虽然歌技朴实且略有瑕疵,但每个人所吟唱的歌曲都充满了生命力与跃动感。尽管我告诫自己那是愚蠢的举动,但我的心仍旧被他们的歌声吸引,我甚至停下了清洗衣物的手,全心聆听他们的歌声。
其中被称为『歌姬』的少女,其歌声更是蕴含有某些特别的要素。我一听到她的歌声,内心深处就会涌现一股热意。
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诞生了哭泣的冲动。
她的歌声令我感到怀念,那歌声让我想要返回那能够亲切接纳我的容身之处。尽管我明白那种地方根本就不存在,但我还是无法克制那样的冲动。
而那身为歌姬的少女,也对那样的我提出疑问。
「爲什麽你的头发是白色的?」
「刻印是开启思考原野的窗户。据说长时间受到刻印影响,就会被无意识的能量灼烧,体内的色素也会逐渐减少。」
「爲什麽白人要将世界之魂的碎片围起来呢?」
「刻印给予众人恩惠。如果没有刻印,就无法维持精神文明社会的存续。爲了维持高度的都市生活,天使府有保护刻印的义务。」
听我这么说,少女露出内心难以置信的表情。
「世界之魂的碎片并不是用来维持精神文明社会或都市的东西,而是爲了让人幸福而存在的。」
「维持都市运作,就是让众人幸福。」
「就算没有住在都市里面,我也很幸福啊。」
「那是你不懂。在都市内不会挨饿,也不会受严寒及酷热折磨。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只见少女睁大了她那对大眼睛,反覆打量着我的脸。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很幸福的样子。」
我哑口无言。无法反驳这无知女孩所说的这句话,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见我不发一语,少女将自己的手放到我的手上,她那温暖的心,透过温暖的手掌传入我的心中。
「你要不要也一起住在这里呢?」
在这带着犹豫的话语当中,包含了些许爱意。
「如果你住在这里,肯定会学会欢笑。无论是哭泣还是生气,在这里都是自由的。」
自由——我无法理解这个词句真正的意义。
我过去一直都让自己变成一具只会遵从命令的人偶,所以在这个时候,我还无法理解自己的心为何会因她所说的这些话产生动摇。
就连食物都经常缺乏的严苛生活——大地之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现了生命的喜悦。尽管居住在无法得到刻印恩惠的土地上,他们也不忘对世界怀抱感谢。
那样的他们,不可能接受天使府那靠谎言所巩固的社会理念。只要进入都市,就不会挨饿,也不用担心遭受其他部族侵袭。但尽管多次尝试说服,他们仍不打算离开这片土地。
在我们来到大地之人的集落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后的某天夜晚,米加勒对派遣队成员们这么说道:
「或许只能用心缚了。」
所谓的心缚,是侵占他人的意志,操控其肉体的手法。米迦勒的意思是,现在只剩对他们施加暗示,支配意识之后带回都市这个方法可走了。
「要维持天使府的阶级制度,必须要增加下级天使们的数量。如果这个任务失败,我们将会遭到谴责,因此我们绝对不能在没带走任何人的状态下空手而归。」
听了米迦勒这番话,派遣队成员们也颔首表示附合。
而在这当中,只有我察觉了米迦勒的真意。他并不想使用心缚来拘束大地之人。米迦勒用内心的声音对我唤道:
『所有责任由我来扛,就算遭到降格处分我也愿意,所以你就趁今晚让他们逃走吧。如果是由和他们关系密切的你出面解释,他们应该会相信才对。』
如果是过去的我,多半会忽视这些话,甚至还可能反过来将米迦勒视为思想犯进行举发。
可是现在我却感到犹豫。这是我有生以来首次体会到内心的纠葛。应该要遵从命令的声音与不能将自由从他们手中夺走的声音,正在我心中对立。
爲了明天便要返回都市的我们,大地之人举办了告别的宴会。身为歌姬的少女也在宴会中为我们演唱了告别的歌曲。
她就像是绽放在山野的花朵中一样娇媚,她的歌声就像是涌泉般清澈,比我在都市听过的任何歌声都要充满活力,是十分美丽动人的声音。
大地之人的歌曲及舞蹈都充满了对世界的感谢,他们的生活本身就是祈祷。刻印则是世界的慈爱,放任其存在野外才会美丽。
就像生活在大地上的这群人一样。
就像这名为歌姬一样。
如果对她施加心缚,就再也无法听到她的歌声。那对我来说是一件极为难以忍受的事。
我有生以来首次决定要违背天使府的命令。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我将那身为歌姬的少女带到一边,对她发出警告。
「天使们打算在明天对你们施加心缚,强行将你们带回都市,你们快趁他们动手之前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