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慌忙用手轻抚我的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思绪便从他的手流入我心中。那是安心与纯粹的欢喜,还有对从天而降的『白人』所怀抱的兴趣及好奇心——
我挥开了他的手。
为什么我能够读心?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反射性地伸手触摸颈部,项圈仍在我的脖子上。我试着敲了敲自己手臂、摸了摸腿,并用双手拍打脸颊。
我能感到疼痛,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我转头观察四周,立在土盘上的蜡烛照亮室内,屋顶以蛋形的木架支撑,其上则铺着一层土壁。房间虽然宽敞,但却没有窗户,仅有烟囱与一扇木门。
我所躺的地方是一张坚硬的木床,用来当做床单的布上生有柔软的毛;床下则是泥土外露的地面,土制的器皿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在我失去意识前所看见的光景,此时重新在脑中浮现。
那名拥有褐色肌肤、长发,充满生命力的美丽女性。那并不是梦,过去从乐园被放逐的人——他们的后裔还活在世上。
我抬头望着在我眼前的两张黑色面孔。
「我……还活着吗?」
「没错。」老人不假思索地点头说道。「是今天早上,钩爪到母湖捕鱼的时候,看见你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我杀了拉斐尔、甩开加百列的手、从乐园跳了下去。我应该死了,没理由还活着。可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那么,就开始吧。」
老人手拎着一个袋子站了起来,嘴里唱着让人听不懂意思的歌,朝房间周围洒出黄色的粉末。待过程结束后,他将一根大羽毛拿在手中。那是一根褐色中带有黑白斑点与条纹的羽毛,是我从未见过的羽毛。老人用那羽毛轻轻触碰了我的额头及胸口。
「虽然十分疲累,但骨头及肌肉似乎都没有异状。」
说到这里,他瞇起了一只眼睛,那对暗褐色的眼珠闪动着锐利的光芒。「但在另外的地方——在你的心里,却有萨斯托。」
「……萨斯托?」
「恐惧……伤病……痛苦的意思。」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只是用羽毛碰几下,为什么你连那种事都能知道?」
「山羊可是莱庇斯族的医术师喔。」
青年得意地这么说完,老者随即发出枯哑的笑声。「不怎么受人尊敬就是了。」
老人接着用羽毛轻轻碰了碰我的胸口。
「人的身体是由身为母亲的大地及身为父亲的天空所形成的,如果两者失衡,人就会生病。你的萨斯托相当深,要治好,得花上很多时间。」
「治好——你说治好?」
从我喉咙深处涌现出一股想要发笑的冲动。
「算了吧……我已经受够了。」
无论我如何忍耐,都克制不住那股冲动。我笑了,我像是发疯似地不停大笑。我可是从那样的高度掉下来啊,原本以为这下就能死成了——以为这次一定能回归无意识的——可是……可恶!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让我死?」
「——你说什么?」
「我会为周遭带来不幸,就像沙利叶及哈尼尔他们说的,像我这样的怪物——根本就不该生到这世上。」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看来你吃过不少苦头啊。」
老人注视着我,缓缓开口说道:
「你的灵魂受了伤,失去了原本的光辉。但是不用担心,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不用急、不用慌,慢慢等伤痊愈吧。」
「算了吧。」我用双手摀住了脸。「我没资格被拯救,也不值得被治疗。」
「见人倒在自己眼前便出手相救,是很自然的结果。要活在世上,不需要谈什么资格、价值的。」
老人笑了。那张满布皱纹的面孔,也因笑容而使皱纹扭曲得更加明显。那彷彿枯枝般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所触碰到的地方感觉十分温暖,彷彿像是被阳光照耀。
「伟大的意志拯救了你,其中必有原因。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知道答案。」
「没错、没错,而且不管怎样,都得先恢复精神才行!」
青年把一个土制的器皿递到我面前。
「来,喝吧。」
那容器内装有浑浊的褐色液体,带有诡异的气味。见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笑了,那是纯朴且没有丝毫恶意的笑容。
「这是燕麦茶,对治疗身体虚弱很有帮助的。」
只见青年捏着鼻子,先喝了一口器皿中的玩意儿,然后皱起眉头,撇着嘴对我说:
「嗯!真好喝!」
说谎。
「来,你也喝吧。」
男子硬是将器皿推到我身前,不肯罢休。我自暴自弃地接了过来,将那叫燕麦茶的玩意儿一口气倒入口中。
好苦,苦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