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生活,只能偷偷看着年轻的嫔妃们受到皇上的宠爱而出人头地,心情郁闷就找女官们出气,也经常抱怨连连,甚至将心情写在脸上,这么一来皇上当然会躲得远远的。
因为比起见到黄丽妃,见到刘贵妃更教人不悦。
贞惠妃倒还好,虽然她和刘贵妃一样都没有在寝宫侍寝多久,却能自得其乐地享受着后宫的优渥生活,反而觉得皇上不到自己的寝宫更是轻松自在。
总之,自己再也忍受不了刘贵妃那副可怜的模样,看到她就好像看到几年后的自己。
“你能体会这种心情吗?后宫中最不幸的莫过于是被遗忘的女人,是那些被世人、被陛下、被周遭的女官或宦官们遗忘的女人。而且高达两千七百多位的嫔妃几乎都是这种被遗忘的女人,不过最最不幸的却是无法接受被遗忘的事实、怀着丑陋的嫉妒心专门耍小聪明做尽坏事的女人。”
“……你是指文燕吗?”
春柳撇撇嘴回应。
“她本来是先皇的嫔妃喔,不过从来没有奉召侍寝过先皇就驾崩了,皇上既不能把她送出宫,又不能让她进入黎明宫享清福。”
“黎明宫”是皇帝驾崩后,被送出后宫的嫔妃度过余生的地方。
“她呀,一直在拼命挣扎,不想在后宫白白断送数十年的青春,心里一直想着,既然自己无法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至少也要在宠妃的身旁服侍,并且随心所欲地操纵那个宠妃,而她想操纵的人就是我。”
结果让春柳郁闷到了极点。她每天反反复复唠叨着“娘娘您绝对不能输给黄丽妃”,不论是从穿戴的衣物到吃的东西,房里点的熏香,闺房中的大小事等都得听她的指示,不断强迫春柳去争取身为女人的自己没能得到的幸福。
在那个举行宴会的夜晚,春柳被强迫更衣,被逼着换掉皇上送的牡丹花簪。从那时起,春柳便决定要杀死她,而且要杀她简直是轻而易举,她只要将毒药抹在自己的酒杯上,然后自己不喝那杯酒就成了,因为春柳深知文燕一定会一如往常地为自己试毒。
“那我呢?”凛花边哭边问道:
“姐姐,你为什么连我都想杀掉呢?”
春柳注视着妹妹的脸庞。
“不可以哭哟,妹妹。”
她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一看到你伤心流泪,我的心里就非常难过,从过去就一直是如此。我不是说了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吗?陛下的心现在都摆在黄丽妃身上,可以想见过了那一晚,皇上就会厌倦于你。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吗?凛花妹妹,我不希望你步上我和刘贵妃的后尘呀。”
春柳从椅子上站起来,以缓慢的脚步走向凛花,知道距离凛花数步前才停下,露出忧伤的微笑。
自从公主夭折之后,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就越来越淡,而且,春柳也无法像贞惠妃那样豁达地度过一生。
她觉得继续待在后宫过着空虚寂寞的日子,自己的心就会由内而外慢慢地腐化。
后宫里传遍黄丽妃对刘贵妃和招华妃下毒的谣言,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水华亭的茶会中,其实是春柳自己对自己下毒。
“我早就想死了,不过却弄错了剂量。不,应该说是自己果然下不了手。”
凛花用双手捂住嘴巴,一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的神情,身旁的黑发少年代替凛花问道:
“您早就知道黄丽妃的真面目了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春柳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意识跟着越来越模糊。
“那么,您的毒药是从什么地方取得的呢?”
“用贿赂就可以买通的人在后宫里比比皆是。”
凛花屏息问道:
“是李圃大人吗?”
春柳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继续说道:
“……我的恶行将由我自身的死来赎罪。”
“不行!”
凛花大叫,并且甩开少年的手紧紧地依偎着春柳。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姐姐,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们一起走吧。”
春柳茫然地望着妹妹的脸。这个女孩又会说出什么话呢?已经成为皇上妃子的女人怎么可能被解放?除非是皇帝驾崩,或是做了坏事被判刑。说穿了,嫔妃不过是高贵的俘虏。
春柳已经犯下罪行,可是既不想遭到再度施行的酷刑折磨,更不想让真相曝光,造成娘家招家的困扰。
“……再见了,我的妹妹。”
“咳咳!”她轻咳了几声,鲜血已经溅到衣服上。
“姐姐!”
凛花紧握住春柳的双肩,像要扶着姐姐似的。春柳笑了,李圃给自己的毒药正好在绝妙的时候发挥了作用。
“快点离开吧,我真的很喜欢你。”
自从在娘家的花园里第一次见到正在哭泣的凛花的那一刻起,从看到那张满是泪痕的稚嫩脸庞的那时候起,她就非常爱着这个小妹,喜欢她飞奔进自己怀中的娇小身体,依然圆滚滚的眼睛,和天真无邪地叫着姐姐的声音。
凛花说要帮自己找遗失的东西时,春柳回答她:“我已经找到了。”
因为总觉得小小年纪就夭折的心爱女儿,和凛花长得有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