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合时代潮流的教唆杀人用魔法草——通称“伊阿古之舌”,连嘴唇也不舔一下,继续说道:
“……好吧!其实我说的是你儿子的事啦……”
“你对我儿子的事,根本什么就都不知道!”典子不假思索地回了嘴。
“是啊,我对你们家的公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啦……反正我只不过是根杂草罢了嘛。”随后,这个植物故意留下了令人厌恶的片刻安静。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典子终于被它惹得有些焦躁了。
“……说出来……真的可以吗?……你家儿子……还只是个‘国中生’吧?怎么一大早就……那副德行……”这时,它又故意打住。
当典子想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才突然察觉到相当于这个植物的“舌头”部位,直挺挺地朝上立着,看起来像是在指着什么东西,于是典子回过头去。
从菜园朝家里的方向往上看,可以看见二楼孩子房间的窗户。八月早晨的晴空,映在窗户的玻璃上。
在这样的天空下,儿子小小的头看起来就像一个黑点。典子聚精会神仔细一看,那个头不知道为什么正小幅度地上下摆动着。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咧?这位太太。”
“做什么……?”典子话只回一半,好不容意才察觉了其中的意味。她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脸颊上来的。
“那只是在读书吧!”
“……呵呵呵!”植物做出嗤之以鼻的模样。
在这里“伊阿古之舌”犯下了致命性的错误。它确信自己的猎物——这名中年女性,拥有非常稳重的性格,所以才敢如此大胆。不料典子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拿起园艺用的铲子,就往草儿的根部用力砍下去。
“等、等、等……一下啊!你……你在干什么啊?……你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吧?……喂——这位太太,不……不要动粗啊!”
“……你啊!滚进这里面去吧!”典子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手忙脚乱地已经把暴动不安的魔法草整个拔起,丢进装着腐叶土的桶子里去。
虽然桶子已经盖上了盖子,但草儿却更扯起嗓门,不知继续在嘶吼着什么。典子脱下厚手套,抬头又看了一次自家的二楼。那儿依然看得见儿子惠的头,她发现到儿子似乎正要抬起头来,于是慌忙地走进家里。她心想:如果和儿子四目相对……那该怎么办?
典子脱下麦梗帽子,到洗脸台去洗了把脸,她注视着镜子里那张濡湿的脸庞,眼睛下方看得出来比平常都还要松垮。拿起毛巾擦干脸之后,情绪总算也比较平稳了下来。
竟然为了那种连诅咒都称不上、完全落伍的伎俩而生气,自己的修行火侯显然还太差了。典子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冰凉的麦茶,喝了一口。
怎么办?我应该要做点什么吗?还是应该什么都不做?
这时,她听见了咚咚咚——那是下楼的轻微脚步声。典子稍微整了一下头发,随后儿子已经走进厨房来了。
“怎么了?”典子对眼睛和下颚酷似自己的儿子先行开口问道。
“……没事!”惠像是白言白语般地回答。典子上下打量着儿子,心想这孩子怎么长不高呢?惠喝着和妈妈一样的麦茶,可以看见他的喉结上下鼓动着。
真不敢相信这孩子可能变成和丈夫一样的男人……不过,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变的。
“功课做好了吗?趁早上把它做完喔!”典子说。
“喔……好!”
对话就这样中止了。
“我要出去一下!”惠突然又开口说道。
“上哪儿去?”
“……出去一下!”
惠说着,就朝玄关的方向走去。典子从厨房轻轻地探出身体,眺望着儿子瘦小的背影。随即玄关的门就嘎啦嘎啦地关上了。
她记得小学六年级春假那年,他总算学会骑脚踏车了。而这个时候脚踏车起转的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
御厨典子走上通往二楼的阶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蹑手蹑脚地,不敢发出声音。
她打开孩子房间的门,没想到他收拾得相当干净。朝书桌上面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想去打开抽屉,却又有些犹豫……她忽然想起电视里的教育评论家,总是滔滔不绝说的那些话,于是伸向抽屉的手就这么停置在半空中。
她突然往脚下一看,发现在木制椅子的脚中间,好像是杂志还是什么被卷得圆圆的。典子把书捡了起来,立刻进入眼帘的竟然是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孩。是一张为了让胸部看起来更壮观而将上半身前屈、交叉着双手的封面清凉照。她迅速地翻动那些彩色图片——果然如她所料。
她不禁把视线移向桌旁地板上的垃圾桶。虽然她心里根本不想看,但还是忍不住往里面一探究竟:很自然地揉成圆形的两团卫生纸,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就够了。典子稍微想了一下,把杂志放回原处,然后离开了孩子的房间。
她一边走下楼梯,脑子里一边思考的全是儿子的事。
“喂——”
在她刚下到一楼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让典子着实吓了一跳。她往旁边一看,突然冒出来的岂不正是这街上唯一一位公认的炼金术师御厨象山吗?他那成束绑在后脑勺上的发髻,高到几乎都要碰到低矮房屋的天花板,而右手的手上还抱着一个纸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