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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地心引力喜欢奶油。所以吐司落地的时候,一定是涂上奶油的那一面朝下。
不过,无论是再怎么喜欢的食物,持续吃总有吃腻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地心引力就会开始索求果酱、花生酱或是橘子酱之类的。需求甚渴的时候,还会一口气将这些都全部接收。对于口味的搭配或者并食的禁忌,地心引力可是一点都不介意。
而在今天早上,地心引力索求了昴的荷包蛋。
覆在吐司上的荷包蛋,恰恰好正面朝下落地,而且还拖了牛奶一起陪葬。昴一面替喝牛奶解渴的地毯擦嘴,一面咒骂着崇美主义。看吧?谁叫你们在吐司上面加荷包蛋?结果才变成这样!日本人吃荷包蛋就是要配白饭吧?在热腾腾的白米饭上盖一片荷包蛋,然后再淋上酱油,这样才好吃!不管是要把蛋黄搅开来也好,还是就这样吃也行,但总之最重要的就是下面要放「白饭」!放面包是不行的,不可以!不管是再怎么松松软软的吐司,都绝对和酱油不搭调。不沾酱油的荷包蛋,就像是讨厌的拗客一样。
那该怎么办呢?
——拿盐来洒一洒啦!(←好吃!)(注:在日本,洒盐有驱邪净化之意,在此用来表示驱赶不受欢迎的客人)
如此坚持「荷包蛋就是要加酱油,盐或其它调味料都是邪魔歪道,美乃滋更是状况外!」的昴,为什么今天偏偏就在吐司上加了荷包蛋呢?
——其实,纯粹只是因为昨晚他忘了按下电子锅的炊饭钮罢了。
昴自己一个人生活。要是他忘了按下电子锅的炊饭钮,那么就再也不会有别人替他按下 了。独居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就算昴在吐司上加荷包蛋来吃,也不会有人骂他说:「你这个空口说大话主义者!」但相对的,如果荷包蛋掉到地上,就只好由他自己收拾善后。就算静静地呆站着,也不会有人来替他做些什么的,就算他发烧或是快死掉了也是一样的。独居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这般,昴现在正在为地心引力干的好事收拾残局。若要具体描述,就是四脚贴地、手上拿着餐巾纸到处擦地板,心里一面想着「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之类的,陷入消极厌世的心情中。至少昴的母亲并不是为了要他趴在餐桌下,而生下他的。虽然他母亲现在已经过世了,所以无从得知。而昴的恋人大概也不会爱上这样的昴吧——顺带一提,这一位女性也已经去世了。而昴的妹妹应该也一样,看到这样的哥哥,真的能打从心底尊敬他吗?再附带一提,他妹妹被外星人(?)绑架,已经失去消息八年了。
……他独自一人凝视着双手。
一阵莫名的空虚感浮上心头。于是昴迅速完成清理,走到客厅后一股脑儿躺在地毯上。
客厅里什么都没有。
有的就只是客厅本身而已。
约比六张榻榻米大一点的空间里,没有摆设任何可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虽然导致这副光景的是四个月前所发生的案件,但是从那时至今,客厅依然没有一丁点变化,一切都仍保留了当时的样貌。就连窗户也是,只有将破掉的玻璃取下,并未装上新的玻璃。
简直就是任凭风吹雨打。
昴将倒卧着的头侧转望向地毯。这间任凭风吹雨打的室内,特别是窗户边已经明显褪色,整个房间显得残破不堪。说实在的,最让人看了觉得痛彻心扉的,就是这间毫无任何摆设的房间本身。要是让心理治疗师看过这间房间,以及室内受损的程度,一定首先就会将之列为问题点吧——更有甚者,这又是一个恋人刚死去的男人所住的房间。不过昴却很中意这样的房间。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喜欢!小鸟游好像也很中意这个房间,有时候会带着酒跑来,声称说要「赏月」。还有那个舞原妹也是,偶尔会来我这里泡茶。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独自一人来得好。
正因为昴现在抱着这种心情,所以当对讲机响起时,他才会无动于衷。当第二声、第三声钤响时也是一样,只在心里嘀咕着:「有什么关系嘛!难得的假日耶!让我睡啦!」在第四声、第五声连续响起时,他才总算坐起身。揉揉双眼、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反覆深呼吸,然后随着夺命般的连续钤响加上敲打大门的咚咚声——
(……咦?我记得之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形——)
昴跳了起来。
他飞奔到门边,迫不及待地解开门链。
——然后缓缓开启大门。
「昴先生!」
昴反射性地闪过宛如子弹般扑进来的那个人。对方顿时煞不住飞扑进来的气势,一进玄关后就对着墙壁撞了个正着,然后从墙上滑落倒地。
「……啊啊,是亚鸟啊。」
昴清了清喉咙。
「进到人家家里时,起码该脱鞋子吧?」
「……你还是一样坏心耶……」
飞扑进家里的,是一位年幼少女,身上还穿着某种极为不可思议的紧身皮衣。她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蛋,用水汪汪的大眼瞪着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坏心眼呢?」
「……坏心眼?我才没有……是你自己突然冲进来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少女揉揉泛泪的双眼,将双手抵在脸颊上说道:
「可是,你也可以接住人家的啊……」
「……我哪做得出那种丢脸的事啊!」
「会丢脸……吗?」少女叹了口气后说:
「不对。这不叫做丢脸,而是要称之为罗曼蒂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