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不安的谬斯

sp; 她会转到这里就职并非厌倦以前的工作,而是由于耐力不足。要拉拢那些显少接触女性,过着忙碌、杀伐气重的生活的男「客人」,耐力是比什么都必要的。即便和对方分别五分钟以后,脑子里盘算的都是所榨取的金额与所花费的,可是相对方见面时,和子还是得装出一副很快乐的样子,必须「乐」在当下才行。

  与那样的工作相比,欺骗女性简单多了。她们一个个都像手里拿着内侧透明的扑克牌在玩游戏的赌徒。即使如何地面无表情,只要告诉她们说她们手里有什么、没有什么的话,以后就能自由地操作了,而所需时间也很短。

  如果现在的工作是富于机智讽刺的短篇小说,那么,佯装情人,让男人解开钱包的差事就像演完三幕戏那样,虽然是在落幕前可擅自退场的戏剧,但是如果台词和动作没做好,总会露出破绽来。因为这样,和子觉得很麻烦,所以换了工作。

  不过,一样是骗人的把戏。

  和平常常想,我以此为乐吗?

  她始终得不到答案。就像按错键时的电脑一样,身体的深处不知哪里发出失误了的声音。即使不加理会,仍然无法前进。

  相子的手腕高明,拥有从事「恋人商法」时不可或缺的演技能力。不用说,那是一种比谁都能更快期蒙自己的才能。

  高收入、能做想做的事,曾有段时间她到处旅行,也曾有过一个月出国旅行两次的经验。护照签证全都盖满、变黑了。尽管如此,如今回想起来,并没看过印象特别深刻的土地和风景。

  很奇怪的是,和子只记得机场的风景。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只不过是人在前往目的地中途落脚、通过的场所而已。

  有一次,她突然想到,我不过是想把赚到的钱全花光,精神失常似的这里那里地飞来飞去而已。所以,尽管只是飞到过某处,就算只留下登陆的脚印:心里就满足了。

  然后,为了赚下一回的钱,再度回到都市。

  最初只是为了钱,真的只是这样,为了想开始做些什么。

  如果真想开始做点什么的话,并不需要钱——和子没想过,其实这不需要花费比正当劳力所得还要多的钱。然后,不得小心翼翼地做点什么以后,事情本身逐渐开始产生了意义。只是没想别,夜路走多了终于会碰到鬼。

  不喜欢太平凡的工作。无论走到哪里,女人被分派的差事都千篇一律。只不过有如蛋糕外层的鲜奶油或奶油的不同而已。腐坏的时期和被扔掉的时候都一样。

  在《情报频道》杂志主办的座谈会上认识的三名女性的动机也相同。想要钱、想从无趣的工作稍作逃避。她们都一样美丽,但是,只是美丽而已,缺乏生活上必要的运气。

  营野洋子说过不想靠家里的钱去国外留学,加藤文惠很想从立下严格规矩的工作场所逃出来,于是辞掉了精品店的差事,三田敦子则厌倦了女人之间早晚发生小冲突的保险公司的职务,另谋出路。大家都说,要是存够了前进下一个阶段所需的资金,就立刻辞去这份诈欺的工作。

  在那个座谈会上,她们笑得很开心,像被烈酒灌醉了似的喋喋不休。她们之所以笑,是因为不笑就无法说出那些话来。

  这一切都是笑话。就像那些摆了难看的姿势,看了就讨厌的照片一样:永远要被封锁在漫漫人生的这本相簿之中。

  那两个女孩付得起二十四万,和子心想。不,先不管实际上究竟能不能支付,她们在与和子谈话之间,虽然仅仅一个小时,但至少还抱着「能支付」的幻想。对现在的和子而言,重要的是那份幻想。

  一时的短暂情人,留下高额帐单的她的「客人们」也一样。

  曾经如此心心相印、如此幸福,是真的吗?他们如此想着,但却仍然相信着那种幻觉,所以才会被和子给骗了。他们只要稍有疑惑,显现出那么美的事并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幻灭感的话,和子便会随时停止演戏。因此,中途「退出」的男子还是不少。

  成为和子「客人」的男人,天真得让人生气。就像相信把脱落的乳牙抛到屋顶上,第二天早上枕头下就会出现钱的孩子一样。

  所以就算做了这样的事也无所谓,反正无伤大雅。

  和子自己也没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越来越相信:只要花钱就能如愿、想要的东西都能到手——能变漂亮、变瘦、每天快乐。就像那两个女孩一般,对突然现身的女性越是毫无戒心,和子反而憎恨起那些每天被生活和工作追着跑的认真男人了。

  因为,她已失去了任何幻想。

  因为大祸临头了。

  她深切地知道,被她夺取了某些东西的那些男人并不曾想到:那些娘儿们下一回绝对、绝对同样会被夺去某些东西。

  快傍晚了。今天就到此结东。那两人是大肥客。一天里太贪心的话,不会有好下场的。

  和子看到车站前并排着的公共电话,停下脚来。

  昨天几度想打电话回老家但都没打。尤其是拜访了营野洋子老家以后,当她发现自己竟有一段怎么都想不起来的空白时间时,她害怕得发抖,甚至想过干脆回老家算了。

  但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想起嫂嫂的关系。距这里搭电车不需一小时,她出生、成长的老家,现已变成兄嫂的家了。和子的母亲也不来探望住得并不远的女儿,只是经常寄东西给她而已。主要是因为嫂子讨厌母亲和和子两人在一起谈些喜欢的话题。

  打电话回家时,虽然嫂嫂会说:「和子,来玩嘛。婆婆已经不年轻了,最近,脚好像受了伤,你不过来她也没办法和你见面」,婆婆很寂寞呢。

  来住嘛,回家吧,别客气。嫂嫂说完,把电话挂上。然而,从把听筒拿开到挂回去的那一瞬间,和子很清楚地听到重重的叹息声。啊,这个月花费又增加了。小的孩子感冒发烧,就算不是这事还是很忙,我的时间又减少了。那声叹息,比说出来的话还要清楚坦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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