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真纪的声音哽咽着,激动得语尾都在颤抖。
「爸好可怜,妈,你认为爸是那种人吗?」
「你爸和我之间的事,不用你插嘴!」
以子大声地反驳。虽然生气着,但她比真纪冷静。
「我也相信爸不是那种没责任感的人。不过,这又能怎样?我呀,真纪,在你还包着尿布的时候就是计程车司机的老婆,车祸是怎么回事、有多不合理,比你知道的还透彻!」
「爸不是那种不看号志灯撞死人的人,也不是撒谎隐瞒事实的人。」
「对,谁跟你说不是了?」
「你不是说了吗?要去低头跟人和解,那不就表示我们不对……?」
「没办法跟你说下去了!」
楼下传来以子以手掌敲打桌面的声音。
「死了一个人,难道考虑赔偿是羞耻的事吗?再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为了爸,无论如何是有必要和解的。」
「我可不同意,」真纪坚持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这种怯懦妥协的行为,妈。」
「呵,随你!」以子放话说道。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来势汹汹地说:
「真纪,你呀,」以子的声音开始颤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爸,你再好好想想,就只是这样吗?你该是因为爸会进监狱、有前科才觉得困扰的吧?没面子、很丢脸,不都是为了自己。依我来看,那只是自私自利的藉口!」
沉默。
真纪哇地哭了出来,守听到她跑上楼,粗暴地打开门,一切恢复了安静。
过了约莫十分钟,守去敲真纪的房门,没有回应,守打声招呼,推开一条缝。真纪坐在床上,两手捣着脸颊俯视着。
「真纪姊……」
「是不是很过份!」她发出浓浓的鼻塞声说:「就算是妈妈,有些话也不应该那么说啊。」
守靠在半开的门边,沉默地望着真纪。
「我说的话错得那么离谱吗?」
「没错呀。」
「那,妈为什么……?」
「姨妈说得也没错。」
真纪撩了撩头发,抬起脸,说:
「这种回答太狡滑了吧。」
守微微一笑:「是呀。」
「守,你怎么想?」
「我也认为姨丈不是那种会做出不负责任、违反规则的事的人。」
「我问的不是这个,问的是你父亲出事的时候……」
真纪脸颊还淌着眼泪,直视着守。
「我老爸没有辩解的余地。他的确花了公款。」
「有确实证据吗?」
守点点头。
「打击很大吧。」
守没有回答。事到如今他根本不想用言语说明当时的事,他觉得这事不知哪里混入了捏造的成份。
守无法原谅父亲的并非他花了公款,而是他后来失踪的事实。父亲将他所犯的罪像甩掉拖鞋般地轻易扔掉了,然后自己一个人穿上新鞋溜掉了。
「真纪姊,」
「什么事?」
「这件事谁都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
「姊姊打从心里相信姨丈,所以不想还没听姨丈解释就和解。还有,担心万一姨丈成了前科犯的心情。」
真纪眼也不眨。
「连守都这么说。」
守没有退却,继续说:「你的各种心情都是真实的,而且等量齐观。对姨妈而一言,她也应该会因为没人相信姨丈说的话,而且还被一句『若无法举证就只好认了』搪塞住,而气得内心翻腾不已吧。」
守经常想,人的内在很像双手紧握的形状。右手和左手相同的手指相互交错紧握在一起。与此相同的,两种矛盾的感情却又像紧握的双手般背对背对望着——尽管彼此都是自己的手指头。
他想,母亲也应该是如此吧。
离婚证书碰也不碰,活着的时候,不曾责怪过丈夫,也不舍弃日下的姓。不过,母亲应该是憎恨着父亲的。尽管那也许只是瞬间。
真纪站起来,从衣橱内取出小型旅行袋,开始往里头塞衣服。
「你要离家出走吗?」
「到朋友家住,」真纪微微一笑说道:「我还会回来。」
「去前川先生家?」
「不是,他和父母住一起,不可能像少女漫画的剧情一样,何况……」
她噤声不说了,守等着她想说的话,可是,真纪没再开口。
守一直送她走到马路叫计程车。回到家,以子很罕见地在起居室抽着烟。
「真纪离家出走并不稀奇,不用担心。」以子红着眼睛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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