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中只听得见阵阵涛音。
遥远尽头的海岸边空无一物,海浪来回拍打。这是此世最终之海的海浪声。
啊,原来如此。他带著满心畅快,终于明白了。
之前为什么完全没发觉呢──自己心中这股激昂的跃动感就是尽头之海的浪涛声。
「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梦见自己在海岸线奔跑,脚尖冲开海水水沫的感觉真是舒畅。把脚下染成一片鲜红的海水说不定是从他自己肚腹中淌流出来的鲜血,不过那又如何,现在他正梦到这片海洋,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幸福吗?
等待著自己的英雄王就近在眼前。还有一步──然后只要再往前踏一步,高举过头的剑就可以劈开那家伙的脑袋。
「喝啊啊啊啊!!」
他一边发出响彻云霄的胜利吶喊,同时挥下裘普欧提斯之剑。
这是确信胜利来临的最高潮时刻。本来眨眼即逝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被拉得有如永恒般长久。彷佛连流逝的时间都停下来了──
不,事实上确实是停止了。不过停止的不是时间,而是他自己。
就在挥下的剑快要砍到对方的时候,坚固的锁链绑住他的剑身、手足以及肩腰。这道束缚让征服王大叹三声。
天之锁──英雄王收藏物的秘中之秘。就连天神公牛都能捆绑住的缚索。
「──真是荒唐,你这家伙……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样接著一样……」
奇怪的是,他并不会感到悔恨。只是自己因为一点小事不小心受挫,自嘲让他沾满鲜血的嘴角泛出苦笑。
裘普欧提斯之剑没有砍到敌人,但是基尔加梅修的乖离剑圆钝的剑尖却已经刺穿伊斯坎达尔的胸膛。征服王在肺脏内侧感觉到剑身缓慢回转,心中虽然无奈,但也很佩服这把剑实在厉害,好像一切事情都与他完全无关似的。
「──你的梦醒了吗?征服王。」
「……啊啊,嗯。是啊……」
这次他还是没能达成梦想。无尽的梦依然无尽,就这么结束了。但是仔细一想,这应该是过去他穷尽一生追求,仅有一次的幻梦才对。
久远之前在小亚细亚所做过的梦──他在这片远东的土地再次看到与那时候相同的梦想。
想起这一切奇妙的种种,伊斯坎达尔露出微笑。
如果做了两次同样的梦,就算有个第三次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
下一场梦境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这次远征也……让朕……感到十足痛快啊……」
伊斯坎达尔眯起因为血雾而迷蒙的双眼,满足地喃喃低语。基尔加梅修看著他那心满意足的神情,正色颔首说道:
「你想挑战几次就尽管来吧,征服王。」
尽管全身上下到处都被宝具之雨刺穿,但是直到最后被天之锁挡下之前,对方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对于如此豪迈的对手,英雄王赐与他最大的奖赏──最真诚的赞赏之意。
「直到时空的尽头,这整个世界全都是本王的庭园。所以本王向你保证,这座庭园绝对不会让你感到无聊。」
「哦……这倒是……不错哪……」
最后应了这么一句温吞的回答后,骑兵从灵安静地消逝。
从时间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场非常短暂的战斗。在骑兵英灵快速冲到大桥对面之前双方一阵短兵相接,应该只有短短几秒钟就结束了。
但是韦伯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将一切过程洛印在脑海中。对他来说,这场战斗就有如一辈子那样漫长且沉重。
他绝对不会忘记这段回忆,哪怕是封锁心灵也绝对不可能遗忘。他在刚才这几秒钟所看到的光景已经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再也无法与他分开。
韦伯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独自站在Rider放下他的位置。虽然他很明白必须赶快移动,但是感觉脚步好像只要稍动一下可能就会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现在他不能屈膝,绝对不能。
金黄色的Archer露出残忍凶光的血红色双眸注视著韦伯,慢慢走了过来。千万不能移开视线,即便全身已经因为恐惧感而冻结,韦伯只知道自己的双眼绝对不能撇开。如果现在移开视线的话,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Archer站在少年面前。眼前的少年因为无法掩饰的恐怖而浑身发抖,但是双眼始终没有稍移。Archer以毫无感情的语气对少年问道:
「小鬼头,Rider的召主就是你吗?」
韦伯原本以为自己的喉咙已经因为恐惧而僵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是当Archer问起自己与「他」的关系时,僵硬的喉咙一时之间却短暂地放松了。他摇摇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不。我是──他的臣子。」
「嗯?」
Archer眯起双眼,浑身上下打量了韦伯一番。他终于发现在少年身上到处都感觉不到令咒的气息。
「──是吗?那么小鬼头,如果你真是他的忠臣,应该有义务为已逝的王上报仇吧?」
对于第二道问题,韦伯还是能够以平静到不可思议的心境继续应答。
「……如果向你挑战,我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