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炼狱之炎 Act 14

礼拜堂的祭坛,耸立不动的庄重祭坛彷佛就像是要对雁夜给予制裁一样。

  雁夜无路可逃,只能看著葵屈膝抱起时臣的头。雁夜不了解为什么葵要这么做——不,他不愿意去理解。为什么她对自己这位童年玩伴看都不看一眼,只凝视著时臣的尸体;为什么她的脸颊上潸然泪下。雁夜抵死不去理解这些事的原因,因此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就是为了不让这世上最爱的女性落泪,才会拚死作战到今天,可是——

  既然这样的话,那现在在他眼前哭泣的这名女性是谁。光只是接受这个事实,间桐雁夜可能就会因此崩溃。

  她的眼中没有雁夜,好像把雁夜当成空气一样,只是一个劲儿地对丈夫的尸体掉眼泪。她这名悲剧女主角已经成为世界运转的中心点。被她忽视的雁夜就等于是舞台上的灰尘或是背景道具上的污渍一样,毫无意义。雁夜感到一阵错觉,好像自己的位置与存在都被抹消,让他惊恐不已。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马上大喊大叫一阵,吸引那位女性的注意,不过乾枯的喉咙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是当雁夜看到葵终于抬起头望著自己的时候,他才惊觉——视若无睹才是无上的慈悲。如果那时候他就从世界上消失的话,或许还留有几分希望。

  「……这么一来,圣杯就等于落到间桐家的手上了。你满意了吗?雁夜。」

  虽然这是他熟悉的声音,却是他不熟悉的语气。那是因为雁夜心地善良的童年玩伴从未在他面前憎恨或是诅咒过任何人。

  「我——也是因为,我——」

  为什么我要受到她的责难?远坂时臣就是万恶的根源,如果没有他的话,一切应该都会很美好的。再说这个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有满心疑惑要问的应该是雁夜才对。

  「究竟是为什么……」

  但是女性根本不给雁夜开口说话的机会,反而继续问道:

  「间桐家从我身边夺走樱还不够吗?竟然在我面前杀死他……为什么?难道就这么恨我们远坂家吗?」

  真是莫名其妙。

  这个女人为什么用与葵一模一样的脸孔、一模一样的声音对间桐雁夜发出如此强烈的憎恨与冰冷的杀意?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是他——都是这家伙的错——」

  雁夜伸出软弱无力的颤抖手指,指著时臣的亡骸拚命大声辩白。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话——就不会有人遭遇不幸了。不管是葵还是小樱……应该都会——很幸福——」

  「别胡说八道了!」

  女子带著如同魔鬼般的表情叫道。

  「你又懂些什么!像你这种人……根本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啊——」

  啪地一声。

  最后的粉碎声音让间桐雁夜崩溃了。

  「我、我有——」

  我有深爱的人。

  她既窝心,又温柔,我希望她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只要是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就是这种念头让雁夜忍过一切痛苦,他一直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到现在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否定我是为了什么是谁害的才拼死乾脆你去死吧胡说胡说胡说我有喜欢的人的确我有我一定有——

  「我……我有……喜欢的……人……」

  雁夜一边用嘶哑的嗓音喃喃自语,一边在双手上使力。

  为了反过来否定所有否定他的话语,为了要让那张嘴巴闭上,他用力掐住发出那道声音的喉咙。

  女人为了想要呼吸而反覆开阖嘴巴的模样就好像是从水槽里捞出来的鱼。即使如此,她口中看起来好像还在咒骂雁夜,让他更加激动。

  如果不叫她安静下来的话,一切就完了,从以前到现在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事实上疯狂也已经是拯救间桐雁夜的最后堡垒。但是就在紧要关头,他连这最低限度的希望都没抓到——到最后,雁夜还是发现了女人因为缺氧逐渐变成青紫色的脸庞实在太像他深藏在心底的挚爱面貌。不,其实根本就是那个人。

  「……啊。」

  葵的咽喉终于从松脱的双手中滑落。

  她颓然倒地,完全不省人事,动也不动。雁夜已经没有冷静的判断力去确认她是生是死,在他眼里,眼前的人就与时臣一样是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啊……啊……」

  他看著刚才还使尽力气紧紧掐住葵的脖子的双手。这十只僵硬的手指头抹灭了他的珍爱、他生命的意义,彷佛就像是别人的手指一般,但是这的的确确是他自己的双手,毫无任何怀疑与欺瞒的余地。

  雁夜觉得这双手就好像是虫子一样。两手颤动的手指看起来与在小樱的肌肤上来回爬动的淫虫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猛抓已经残废的脸庞。

  用力拉扯如同稻草般乾燥的头发。

  他连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尖叫声究竟是悲鸣还是恸哭都分不出来。

  雁夜丧失最后一点理性,单纯只凭藉著兽性本能寻求逃避,跌跌撞撞地奔出礼拜堂。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