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地叹口气,用诚挚的口吻坦白说道:
『以你的情况来说,我就像是夺走那个机会的主因。该怎么说呢……我多少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我也没有别的生存手段可以教你——娜塔莉亚带著一点自嘲的语气,补上这么一句话。
「……你自认为是我的父亲吗?」
『别弄错男女性别了,没礼貌的小子,至少要改成母亲。』
「……说的也是,抱歉。」
切嗣本来想要插科打诨几句,但是却没有这种心情,他只能勉强用嘶哑的声音道歉而已。
两人用无线电通话,看不到彼此,当然无从得知对方是什么表情。所以娜塔莉亚也不知道切嗣此时的心境吧。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过著血腥的生活,时间久到都忘了自己是孤单一人。
所以说……呵,也满好笑的,这种和一个像是家人的人在一起的感觉……』
「我也——」
事到如今,告诉她这件事又有什么用。切嗣听到内心这道冷酷的声音自问道,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
「——我也是一直把你当做母亲一样看待。我很髙兴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说切嗣,这种让人下次见了面觉得超尴尬的话,你就别再说个不停了吧。』
从娜塔莉亚语气听得出来她真的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她也同样还不习惯「害臊」的感觉吧。
『真是的,步调都乱掉了。再过二十分钟就要著陆,如果在紧要关头想起这件事笑出来,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是会没命的。』
「……抱歉,是我不对。」
这句道歉的话语一点意义都没有。
娜塔莉亚已经没有必要尝试如何在跑道上降落。
因为她与切嗣再也不会见面了。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切嗣一人。
切嗣已经觉悟了。当娜塔莉亚没有在食尸鬼增生之前把它们全部杀光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载满死人的客机只能在没有操纵者的情况下坠落大西洋。成功杀死『魔蜂师』波札克的代价就是娜塔莉亚?卡明斯基与全体乘客的性命——切嗣打算接受这份令人痛心疾首的结果与成就感。
但是切嗣并没有低估老师娜塔莉亚在生死关头发挥出来的强大韧性。她的信念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不屈意志,切嗣不排除她可能会逃过坠机的命运——这是他预料中最坏的情况。
娜塔莉亚一向以自己活命为第一优先,对于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她完全不会考虑。
即便让那架载著将近三百只食尸鬼的客机降落,把那群饥饿的死人在机场放出来——如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生还机会的话,娜塔莉亚就一定会这么做。正因为切嗣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会疯狂做准备以应付「万一的状况」。
如果想要避免灾祸更加扩大的话——绝对不能让那架空中巴士A300降落。
不论娜塔莉亚是生是死,这都是不变的事实。
切嗣在深夜里的纽约四处奔走,用遍了所有管道。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好不容易才拿到流出黑市的吹管式单人用地对空飞弹。
而现在,切嗣正坐在漂浮于海面的快艇上,等著娜塔莉亚搭乘的飞机出现。这里位于航道的正下方,飞机在接近纽约甘乃迪国际机场的时候会在这里降低高度,进入飞弹射程勉强可及的范围内。
当切嗣拚了命想采买武器的时候,以及驾著偷来的快艇前往射击位置的时候,他一直不断质疑自己这个人的精神构造。
如果只是对娜塔莉亚见死不救的话倒还好。就算切嗣安慰自己她的死能够避免惨剧发生,好歹这也算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但是他为了避免所爱女性生还的「奇迹」发生,竟然一步步地算计如何才能确实置她于死地。这样的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切嗣最终只是白忙一场的话,心理上至少还能获得一点安慰。但是残酷的现实仍然不肯放过卫宫切嗣,此时奇迹似平安无事的空中巴士A300为了让他亲手杀死娜塔莉亚,在破晓的天际展现它的银翼,出现在切嗣面前。
『……说不定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娜塔莉亚仍然深信无线电另一头的切嗣人还在纽约的旅馆,用毫无戒心的语气懒懒地说道。
『之所以会出这种槌,可能就是因为办家家酒的游戏不知不觉让我松懈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该是时候了。是不是应该退休了呢……』
「——如果退休不干的话,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切嗣勉强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声音。另一方面,他的双臂将扛在肩上的吹管式飞弹准心对准飞机的机影。
『如果失业的话——哈哈,这下当真只能演演母亲的角色了呢。』
切嗣的眼眶盈满泪水,但是他的双眼依旧精准地读取距离标示——距离已经进入一千五百公尺以内,绝对能够命中。
「你——是我真正的家人。」
切嗣以低沉、嘶哑的声音这么说完之后,将飞弹发射出去。
前几秒钟需要手动导向。就在他的指尖将带著杀意的准心对著娜塔莉亚座机的这段时间,所有与她共同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
但是这种折磨没有持续多久。弹头的搜索系统一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