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受小岩井老师的很多关照……”
“是小岩井老师过世了吗?”
“不,他夫人过世了。今天早晨看报纸的时候才看到守灵式通知,之前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于是我就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说到这里筱冢停下来,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显然他还有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我说,阿匠……”终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始说了,“听说大学里的基础教学楼要换新楼了,是真的吗?”
“对,新楼基本盖好了。不过我听说这个学期旧楼还排了很多课,所以要等明年春假才会把办公教学设施正式搬到新楼。”
“所以说,新学期开始后就要启用新的基础教学楼了,对吧?那旧楼怎么办?”
“据说明年暑假之前会拆掉。”
“那么……明年暑假之前拆掉的话……就再也没有这个楼了……”筱冢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还没来得及扩散到四周的墙壁,就被沉重的气氛吞没了。沉默在空气中漫延。
我偷偷看了花江一眼,她好像很不满丈夫一直坐在那里,似乎想开口催促他赶紧换衣服干活儿。但是筱冢的表情如此痛苦凄凉,一时之间花江也怔住了。
“说起基础教学楼,五楼有个外语电化教室……”为了打破沉默,我只好没话找话,“我刚入学的时候,在那里上过小岩井老师教的英语口语课。说起来,这种基础课程学分很少,新生们大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我也是如此,试图蒙混过关就算了,结果被小岩井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
“他就是那种老派教师。”筱冢的表情终于多少放松了下来,“我们那时也是,觉得上大学混够学分就行了,反正最后都能毕业。但是,在小岩井老师的课上拿到学分可不容易。也有学生抱怨,一个基础教育课,至于那么严格吗?结果被老师痛骂了一顿,之后大家都不敢吭声了。”
“他是不是说,学习态度不端正,不肯努力的人以后就不要来上课了?”
“对对,就是这么说的。看来你也被他用同样的话教训过啊。”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学长,他曾被小岩井老师骂得很惨。”
“哈哈哈,我能想象到他骂人的样子,就像老派的日本家长教训孩子一样。看起来小岩井老师直到退休都是老样子。”筱冢低声笑了几声,脸色又骤然阴沉下来。
“我说,阿匠,这个月的二十一日,你有时间吗?”
“二十一日?我想想,是星期二吧?我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怎么了?”
“那天中午十一点左右,你有空吗?”
“啊?”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想让你在二十一日十一点左右去基础教学楼,当然我是指旧楼那里,监视小岩井老师。”
“你想让我监视小岩井老师?”我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跟你明说了吧,我担心他打算在那天的那个时刻自杀。喂,你不要这副表情,我没开玩笑,是真的很担心。”
结果,筱冢一整晚都没换衣服,更没有进厨房。他就坐在我旁边,把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奇怪的请求详详细细地解释了一遍。
“那是一九八二年,也就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小岩井老师有一个外孙,名叫里见凉,当时上高三。其实我和阿凉交情匪浅,他读初一到初三这段时间我一直担任他的家庭教师。”
筱冢年轻时一心打算将来靠文字立身,本科和硕士期间的他以能言善辩著称,常常与系里的资深教授展开学术辩论,据说小岩井老师对他非常欣赏。
“我之前说过,研究生毕业后我在东京的出版社工作过,不过只待了四年就辞职回了安槻。那时我因多年的理想破灭,整个人都垮了。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但我当时的确非常消沉,找不到人生目标,终日无所事事。有一天我在街上偶遇了小岩井老师,他问我近况如何,我就老实告诉了他……”
然后小岩井老师说他有个刚上初中的外孙,问筱冢能不能帮忙辅导他的功课,就当作是找到新工作之前的过渡,同时也可以帮他转换心情,重新振作。
“我觉得做家教总比游手好闲强,所以给阿凉辅导了三年,直到他初中毕业。其实当初小岩井老师希望我能辅导到高中毕业的……”
“也就是说,当初你们说好,你要给阿凉做六年家教,是吗?给同一个人做六年家教实在很少见啊,看起来小岩井老师真的很器重你。”
“虽然是小岩井老师找上我的,但后来我和阿凉相处得很好,这也是其中的一大原因。阿凉头脑聪明,性格爽朗,和我一见如故。我们经常愉快地聊些学习之外的事,有时还会就某些问题展开激烈讨论。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给他当家教直到他高中毕业。但我也不得不考虑诸多现实因素。那一年我三十岁了,俗话说三十而立,我也不能一辈子靠打零工过日子。看到阿凉顺利考入了理想的高中,我就辞去了家教的工作。之后的三年里我都没再见过小岩井老师和阿凉,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十一年前,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里见凉自杀了,而且是在安槻大学基础教学楼五楼的外语电化教室自杀的。
“据说当时阿凉的脖子上套着个绳圈,绳子另一端系在门把手上,他的身体几乎平躺在地上。那天中午十一点,小岩井老师发现了他的尸体,似乎就在阿凉死后不久……”筱冢悲痛万分地咬住嘴唇,“当时正值假期,学校里没有学生,阿凉知道那天小岩井老师有事要去电化教室,他好像是为了让外公发现自己的尸体,故意选择在那里自杀的……”
“故意在那里自杀?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他留下了遗书。我并没有见过实物,只听说他在遗书里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很多对外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