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无奈的微笑。
而筱冢似乎对妻子的心思完全没有觉察。每次我来店里他都会亲热地和我搭话,天南海北地瞎聊。
有一次,我提到自己不仅没有驾照,甚至连自行车都没有,筱冢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这件事进一步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是这样啊,那你一般怎么出行呢?”
“去比较远的地方就坐地铁或公交车,近的地方基本靠步行。”
“这是你给自己定下的理念吗?比如为了健康,为了环保之类的?”
“没那么夸张。我只是觉得没有去远处的必要,我也不想出去旅游什么的。当然,如果有正经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阿匠,那你是不是都没怎么离开过安槻啊?”
“是啊。”
“那你也没有出国旅游过吧?”
“一次都没去过,我想以后大概也不会去。”
一般情况下,别人要么对我的懒惰感到诧异,要么立刻开启说教模式,告诫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人必须要扩展见识”什么的。但是筱冢的反应不属于任何一种,听了我的话,他反而显得很高兴。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考车本,也绝对不出国旅游。”接着他又苦笑着补充,“可是,我现在车本也有了,外国也去过了。”
“年轻的时候是指?”
“就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那段时间。那时,我梦想着当个作家来着。”
“作家?写小说吗?”
“我不想写小说,是想写随笔之类的。当时我想,以后要是能靠写杂文、散文吃饭就好了。我从小就喜欢对问题刨根究底,可以说是个相当早熟的孩子。上小学时就在作业本上写过一篇名为《论人类生存意义》的作文。”
“哦,那你还真是早熟啊。”
“现在我完全不记得当时写了些什么了。小学生写的文章嘛,也就那个样子。不过当时我读自己的文章简直读得如醉如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哦,原来如此,我能理解这种心情。”我预感到他要开始漫长的回忆了。
“上了初中、高中,乃至大学,我还一直觉得自己天赋异禀,高人一等,并且认为不用我说,别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我是天才。我到处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将来要靠写作谋生,话里话外还暗示,不,应该是明示,自己不屑与普通人为伍。我当初丝毫没有察觉到别人都在暗中笑话我,说我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毛头小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孩子的傲慢,只是年轻时我不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你被大人教训了?说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之类的?”
“没错。有人教训我说,你想探讨人类生存的意义这种深奥的主题也可以,但必须先好好读书,有了足够的人生积淀之后才能写。”
“像是大人会说的话。不过也很有道理。”
“是啊。所以说,我当时简直傻到家了。被这样教训了之后,我先是假装虚心接受,其实很不服气。我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和对方争辩的了,大概就是说孩子也有孩子的想法之类的。不是我自夸,当时我讲得头头是道,远超同龄人的水平。而且我特别擅长强词夺理。”
“哦。”
“最后对方沉不住气了,冲我发起火来。他说:‘你净会说漂亮话,那你倒是说说,迄今为止你出过国吗?别说国外了,你连自己出生的城市都没出过几次。你没结过婚,没有为人父母,一个毫无人生经验的毛孩子在这里大谈特谈人类生存的意义,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充其量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怎么说呢,对方讲得也有理。”
“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问我:你小子知道‘纸上谈兵’是什么意思吗?还特意把这几个字读得很清楚。”
“这就很讨厌了,我觉得没必要说到这种地步。”
“哈哈哈。不过现在我懂了,他的意思是,没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做基础,读再多书也写不出好文章。假如现在我站在他的立场,面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教训对方吧,虽然不一定照搬他的原话。但我当时是个毛头小子,听别人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气不打一处来,非得撂下几句狠话心里才舒服。‘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就一辈子都不离开这个城市了。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废话,你活了一把年纪,又懂得多少呢?这种经验至上的迂腐想法早就过时了。我不会结婚,也不会要孩子。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看,这些经验和能否具备深刻思想毫无关系,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会比任何人都透彻,你等着瞧吧。’”
“哦,你还说过这样的话啊。”
“我对他说,开车会扩大行动范围,所以我不会考车本,我也不去海外旅行,而且我一辈子都不结婚。回想起来,年轻时的我真是蠢得可怕。现在跟你说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笑话那时的自己,怎么会蠢成这样。”
“但是现在你结婚了。有孩子吗?”
“嗯,有个男孩……是以前的……”
筱冢语气未变,但没有详细说下去。我估计他离过婚,孩子是和前妻生的。其实我猜得没错,只不过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和花江还没结婚,他们没有领证,是事实婚姻的状态。
“后来你还考了车本,有时也去国外旅行。”
“是的。在安槻大学读完硕士之后,我参加工作,进入社会,这时才真正体会到现实的残酷,纸上谈兵是行不通的。”
“也就是说,你以前做过其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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