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过眼。
这一天并没有其他安排,我本以为自己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没想到脑内一隅的不安始终无法平息。我担心自己能否满足平冢的期待,辗转反侧,在浅眠中挣扎。
到下午三点,我觉得再躺下去只会更累。说起来,从昨晚到现在,我光灌了一肚子酒,一口饭都没吃过。我决定出门吃点东西。
我来到国道旁边的一个家庭餐厅,透过玻璃窗,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小兔。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两个陌生女生一起,三人围桌而坐。那两个女生没穿校服,但我猜她们八成是初中生,算上小兔,这三个人看起来就像“初中闺蜜三人组”。
小兔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她一边听那两个女生说话一边点头,并在本子上做记录。我十分好奇,透过玻璃窗窥探,也许是感到有人在看她,小兔转过头,对上了我的视线。她微微一笑,隔窗朝我挥手。那两个女生也向我这边看过来。
就像被三个人的视线吸引着一样,我不由自主走进店里,朝她们所在的座位走去。两个初中生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似的,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一起向小兔鞠躬道谢。“谢谢款待。我们先告辞了。”接着又朝我点头致意,然后就离开了。
我坐在她们刚才坐的座位上,与小兔相对。桌子上有两个装巧克力芭菲的空杯。我问:“那两个孩子是干吗的?”
“我找她们帮忙做一下调查问卷。不是研究课题,只是个人兴趣而已。不过如果顺利的话,以后说不定也可以发展成一篇论文。”
今年三月,小兔从安槻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开始读研。如果告诉初次见面的人,这个梳着麻花辫、穿着短裤和深蓝色高筒袜的可爱女孩儿是研究生,一百个人里能有一个相信就算不错了。
“这样啊,是初中生心理调查之类的吗?”
“不限于初中生,我在做关于入睡仪式的研究。”
“入睡仪式?比如读高深的书籍或者听平和的音乐,还有睡前喝热牛奶之类的?”
“广义上来说,这些都包括在内。但是这种直接作用于身体,诱导睡眠的活动不是我想研究的,我所说的是字面意义上的‘仪式’,偏重于心理或者精神层面的一套程序。这种行为本身并不具有催眠效果,但是如果不执行这套程序的话又无法安眠。比如有人睡前必须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件件准备好,叠起来放在枕边,否则就睡不着。还有人明明知道家里门窗都关好了,上床前还是必须全部检查一遍才能放心入睡。”
“哦。但是……”
这时女服务员拿来湿巾和冰水,我犹豫片刻,点了一杯生啤。本来我还想点牛排,好久没大口吃肉了,但为了照顾小兔的喜好,最后我还是选择了什锦披萨和炸薯条。
“但是,这种事情一般比较认真的人都会做吧,纯粹只是一种习惯而已。我不是想挑刺,只是这些真能算得上仪式吗?”
“我说准备衣服和检查门窗这些只是举例啦。我认为,在某种意义上,入睡前进行的一系列活动与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是息息相关的。”
“恐惧?什么恐惧?”
“因为人们无法预料自己熟睡时周围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也许你会觉得我说得太夸张了,但是人们大多害怕外部世界的变化脱离自己的掌控,超出自己的认知,这种恐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举个极端的例子,如果在你熟睡的时候有人来杀你,你会怎么办?所以我认为,虽然失眠的原因很复杂,但是归根结底,多少都与人们内心深藏的恐惧和不安有关。”
“所以,你所说的入睡仪式,就是为了平息恐惧、安心熟睡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
“正是如此。入睡仪式是一个大概念,其中包含多种多样个性化的形式和规律。这就是我现在研究的内容。”
“入睡仪式的具体形式当然是因人而异,但是真的存在很多不同的形式吗?”
“我对这项研究产生兴趣的契机是,上小学时我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她每天睡前必须写日记。前因后果我记不清了,总之,有一天我去她家玩,让她把日记本给我看。然后我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日记,而是交换日记。”
“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是吗?但如果她和交换日记的对象根本不认识,或者更极端地说,如果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你还会觉得平常吗?”
“啊?有这种事?”
“我那个女生朋友交换日记的对象是她当时非常崇拜的一位女明星。每晚睡觉前,她都会把这一天干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受,全都详细写下来。而且不是单纯地记录,而是以向那位女明星汇报的口吻进行记录。”
“汇报?她和那个明星见过面吗?”
“没见过,连那个明星的演唱会现场都没去过。她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个明星,然后就疯狂地迷上了她。”
“那交换日记的回复部分怎么办呢?”
“当然是她假装女明星的口吻自己写的。‘知道你今天过得很好,我好开心啊!’‘这种不好的事情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哟!’等等,类似的回复写了好多。”
“所以,严格说来,这不叫交换日记,而应该叫‘假想交友日志’吧?”
“对啊。假想交友日志,这个名字真妙。匠仔,我可以尝尝这个吗?”
“吃吧。其实这就是写给素未谋面的偶像的幻想日记,对吧?”
“她交换日记的对象好歹是现实中存在的人物。我在调查中发现,还有人和凭空想象出来的人物进行日记交换。”
“这我实在不能理解。”
“因为这种事和你扯不上关系。”小兔抓起薯条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因为你总是喝酒,然后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