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替身 RENDEZVOUS 1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怎么说呢,我已经看开了。嗯。”

  说完,那个男生害羞地笑着,不断地点了好几下头。银框眼镜之下的双眼皮圆眼睛像女孩子一样,使他原本就略显稚嫩的容貌给人感觉更为年轻了。

  “嗯,大概就是这样。”

  由于大家在学校都“曾洋”“曾洋”地叫他,导致佑辅虽然觉得这个姓氏很少见,却也以为他真的姓“曾洋”,没想到这其实是他从小学时就有的外号,真名是曾根崎洋。

  去年曾洋刚进入国立安槻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常与其他新生一起参加佑辅举办的酒会,但暑假过后就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了。等到过完年,别说是酒会,他连学校都不来了。

  原因不知为何,只知道那个时候曾洋一直在学生公寓里闭门不出。朋友担心他患上抑郁症,便联系了他的家人,甚至还让家人来探望,可见事态确实十分严重。在班主任、心理辅导员和他父母的共同商讨之下,他于今年四月正式提交了休学申请。

  他回老家住了一个月左右,然而可能是因为和父母同住有些拘束,又在五月回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关于曾洋,佑辅掌握的信息大概就是这些了。

  八月十七日,暑假已过半。

  回老家和去旅游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到了校园。这么说来,已经好久没有举办酒会了。仿佛看穿了佑辅的心思,一位学弟来找他搭话。“边见学长,今晚要不要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就是说嘛,当然好了。”佑辅想着,时隔许久重操旧业,在校园里兜兜转转,找看起来很闲的人搭话,并在老地方“三瓶”预订了位置。这次连曾洋也来了。

  “哟,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顺利吗?”

  佑辅发问之后,对方的回答便是开头的那几句话。他还说道:“再这么磨磨蹭蹭地消极下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就此把自己能做的全做了,好做个了结。”

  在佑辅眼中,曾洋的表情十分开朗,不像是在强颜欢笑。说到底,如果他还没有恢复正常,应该也不会想来参加酒会。这样看来,复学也应该指日可待了。那时的佑辅还如此乐观地确信着。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来,喝,给我尽情地喝,大口大口地喝。”

  在佑辅为曾洋的杯子里倒啤酒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学长。”

  “嗯?”回头一看,原来是狮子丸。这也是个外号,来人的真名叫石丸[1]尚之。

  他就是那个向佑辅提议“今晚要不要大家一起热闹一下”的人,今晚酒会的发起者。

  “哦!狮子丸。过得好不好啊?”

  “别这么叫我啊。”

  他拥有与年龄不符的禁欲风范,还拥有仿佛是“质朴刚健”一词完美体现的强壮躯体,而他那可怕的长相就像是一头即将怒吼的狮子,与他的外号再相衬不过。然而他本人的性格却意外地软弱,而且他是真的很讨厌这个外号。

  “我只求您别再用那个外号叫我了。”

  “搞什么搞什么?连酒杯都没拿?还是说你不想喝啤酒,想喝清酒啊?”

  “不是,那个……”狮子丸突然变得一脸纠结,悄悄对佑辅咬起耳朵,“今天,那个,就是……那、那谁,不、不来吗?”

  “不来?你问谁?”

  “就是、那个、高、高,”他不知为何一脸窘迫,支支吾吾,“高、高濑小姐……”

  “难道……你是问高千?”

  “是哦,说起来还真是。喂,学长,高濑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突然插进了一个听起来醉得不轻的粗哑声音,“喂喂,高濑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只是今晚,最近都完全没看到她啊。”

  是小池先生。其实小池先生也是个外号,原因是这位仁兄的外貌就像是漫画名作《小鬼Q太郎》中登场的那个随时随地都抱着碗吃拉面的谜之大叔“小池先生”3D化了一般。鸟窝般的自来卷、矮小的身材,以及一双无法判断在看哪里、在想些什么,犹如鱼糕的剖面图一般的眼睛,甚至连眼镜边框都与那个角色一模一样。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小池先生本人,所以最后甚至没人在意他的真名到底是什么了。

  小池先生提出的这个问题似乎也是其他人关心的话题,之前一直分散在各处、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的小团体几乎同时安静了下来。没有意识到大家都在侧耳倾听的小池先生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

  “不像是回老家了啊。更何况连小兔也不在。更令人震惊的是,连那个匠仔也不见了。对对,搞不好匠仔不在才是最令人吃惊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不管出什么事都绝不会缺席酒会的家伙竟然不在。”

  “他在疗养啦。”佑辅把小池先生贴过来的大红脸嫌弃地推开,点上烟,慵懒地从鼻子里“呼”地吐了一口气,“疗养。”

  “啊?疗养?你说谁啊?”

  “匠仔啊,匠仔。”

  “你是说,他生病了?”

  “不是。那家伙也是人,偶尔也需要让肝脏休息一下啊。”

  “我怎么觉得对匠仔来说,不让他喝酒才会对身体有害啊。那高濑小姐和小兔呢?”

  “都说了在疗养啊,疗养。”

  佑辅当然不打算在这个场合详细说明在那个关键的日子,七月二十八号,他们三人在白井教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2]。说到底,连佑辅自己也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也是一个原因。

  嗯,总之“在疗养”这种说法倒也不完全是谎言,至少从精神层面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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