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
起初盛田并不认为那是人类的声音,因为听上去就像是鸡或其他生物被掐住脖子时发出的怪声。
在终于意识到那似乎是一个女人发出的“住手”“不要”的哀鸣声时,盛田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住手啊,住……”
嘶哑的悲鸣声划破黑夜。
“不、不会吧?喂……”就在他抽烟时坐着的长椅旁边的灌木丛中,有个恐怖的剪影“沙沙、沙沙”地晃动,偶尔还能感受到从地面传来的“咚咚”的冲击。
就装作没看见,赶紧逃吧……防御本能发出了这样的警告,然而盛田却犹豫不决地走近了灌木丛。也许是那时还不知道妻子不在家的盛田那搞错了重点的潜意识起了作用,让他觉得与其回到令他如坐针毡的家,还不如留在这里。
他悄悄地从灌木丛后面偷偷看去,不出所料,看到了激烈扭打的一幕。
一个黑影正跨坐在一个拼命挣扎反抗的女子身上。仅凭路灯的光线难以辨清,但似乎黑影是一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把女子的手脚死死地按在地上。不知是想堵住她的嘴,还是想掐她的脖子,总之那名男子不停地尝试用手按住那名女子,却每次都被挡开。
“可恶!”男子焦躁地骂了一句,举起右手。路灯发出的光像闪电般反射了一下,盛田这才意识到那个男人手里拿着刀。他挥舞着一把刀刃很长的、状似三德刀[1]的凶器。在意识到这点之后,盛田吓得脚都软了。怎……
怎么办?不,什么怎么办,得、得去救她,得做点什么,不然的话她可能会被杀,得做点什么,做点什么……虽然他心里无比焦急,身体却无法动弹。为什么?
为什么我非要卷进这种麻烦事?会遇到这种事,对,都是因为操子,是操子的错,都是操子不好。要是我直接回家,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要是她营造出让丈夫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回家的气氛,我就不会遇到这种,这种、这种、这种……
他不知道自己在荒唐、屈辱和恐怖的心理中原地站了多久。事实上只过了不过数秒,但盛田主观觉得似乎过了数个小时,不,仿佛将永远地持续下去。就在这时……
被按倒的女性突然停止了挣扎,随后趁着那个男人大概是认为她终于放弃了抵抗而放松警惕之时,突然扬起膝盖。
这一记直接命中男人的侧腹。随即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一瞬间以仿佛要浮到空中的气势弹起的男人的身体反压了下来。
“扑通”一声,男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无视发出意义不明的骂声的男人,那名女性半爬着一跃而起,挥起手臂顺势猛跑,瞬间就跑出了儿童公园。
太、太好了。那名女性成功靠自己的力量逃脱,令盛田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甚至想要感谢神明。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而且,既然跑得那么快,估计也没受什么伤……嗯?
也许是因为镇定下来之后头脑开始运作的缘故,盛田觉得快要消失在漆黑的夜里的女性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股的她穿着灰色运动服和黑色运动裤。盛田看向灌木丛旁的地面,发现那里还掉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想象着她戴着那顶帽子的样子,盛田脑中的记忆碎片完美拼合在了一起——啊,是她啊,原来是那个女孩。
虽说如此,但盛田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为了方便才管她叫“那个女孩”。由于从未仔细端详过人家的长相,所以其实盛田也不知道对方的实际年龄。
只是在最近的一个月左右,盛田偶尔会看见她在这附近跑步的身影。虽然只能对容貌记起个大概,但应该的确是同一位女性。
遇到她是在长椅上抽烟的时间段,所以自然是深夜。回过头想想,女性在深夜独自跑步,确实有些不太小心。大概是因为这一带是清净的住宅区,所以才会大意地觉得与危险事件无缘吧。其实盛田自己在这半年多里也做梦都没有想过会在这一带遭遇犯罪事件,所以之前看到夜跑的姑娘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从未为她担心过。
现在看来,搞不好我也该改改在回家之前先跑到这里抽口烟的习惯了。抢劫应该还不至于,但被醉汉或可疑人物缠上之类还是很有可能的。就在盛田心不在焉地想着时……
“咚!”
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冲击声,随后又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呜”的呻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盛田回过头,发现是之前跨坐在女性身上的那个男人发出的。明明刚才已经翻过身来变成仰躺的姿势,但也许是想起身时倒了下来,现在他又趴在了地上。
他痛苦地抽搐着,艰难地抬起头。眼镜从鼻子上滑落下来,圆形的银色边框“唰”地一闪。
街灯的照射下浮现出一张意外稚嫩的面容,正痛苦地扭曲着。
怎……怎么了?
盛田意识到这个男人正不断试图把手伸进腹部和地面之间,却因抽搐而无法成功。从他的那个部位……缓缓溢出像水一样的液体,渐渐将地面染成了暗红色。
血?不会吧……盛田终于意识到男人正在流血。大概是摔倒时手里的刀捅进了自己的腹部下方。
看着仿佛把特大号水桶倒过来一般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盛田感到一阵眩晕,实在难以相信这是现实中发生的事,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他全身动弹不得。对了……
对了……救护车。
警、警察。
位于公园一角的公共电话亭散发着泛白的光芒。终于从咒语中挣脱的盛田冲着电话亭撒腿跑了过去。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