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日——令世间男子坐立不安的情人节。学长居然阴差阳错地从大学职工和女生那里总共收到八个巧克力(不过是人情巧克力而已)。“破纪录啦(他本人都这么嚷了,应该就是吧),”学长欣喜若狂,兴高采烈地嚷嚷着,“今晚我请客。”还顺势得意忘形地命令所有人都盛装出席。我吃惊地问他怎么回事儿,就被带到了这家意大利餐厅。这次和平常在大学附近的“三瓶”“茶花”,或是在学长家举行的宴会完全不同。花销自然也不容小觑,就连平时来者不拒的学长也好像只请了我、高千和匠仔三个人。
学长起初本来很高兴,又能一睹高千平时难得一见的风姿。可他眼尖地发现高千从桌子下面递给匠仔一个很漂亮的纸袋子,心情突变。而且袋子里居然装着巧克力,沙沙作响。不过高千说这并非特意为匠仔准备的,只小过校内外很多女生送了她巧克力,所以才分他一点。
“别担心,小漂和小兔也都有份儿,给。”高千一边说着,一边给我和学长一人递了一个纸袋子。打开一看,我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GODIVA、DEMEL VIENNE,①全是贵得令人目眩的牌子。这么多下血本的本命巧克力,光是看看就要沉溺其中了。分我们这么多,高千自己不就没了吗?结果我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她说家里还有一半,我便问她到底收到多少。她居然说:“三百左右吧,没怎么数。”
①GODIVA是比利时皇室御用巧克力品牌,曾为比利时王子大婚时设计与王妃同名的款式。DEMEL VlENNE是奥地利的著名品牌,它经典的“猫之舌”巧克力,以入口即融的特点而得名。
去年情人节,当时高千还是新生,大批想亲手送她巧克力的女生蜂拥而至,都被她悉数拒绝。可能出于这一缘故吧,据说今年都改成邮寄或者宅急便了。不是开玩笑,高千家一时可能真要被巧克力淹没了。我单是听听都嫉妒得上火。至于将八个一看就是从超市促销柜台买来的巧克力视若珍宝的漂撇学长,早已意气全无(倒还没那么轻易消沉),这时候居然可怜地说:“对不住了,各位。今晚的账单,能平摊吗?”引起一片嘘声。
“啊,对了,小漂,”高千偏挑这一绝妙时机冲漂撇学长微笑起来,估计再过几秒钟他就要完全僵尸化了,“并非见者有份,其实我带了东西给你。特意给你带的。”
“欸?”我一想到学长振作得如此之快,就忍不住哄然大笑,“真、真的吗?真是高千特意给我带的?”
“不过我觉得巧克力太没新意了,就带了酒。”
“哇哦。哦哦哦。太好了太好了。只要高千送的我都喜欢。不不,酒可比巧克力好多了。”
“这酒是我老家当地产的。今年过年回家顺便——”
高千的一句话让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岁末年初,她回了趟老家,好像出了什么与我们无关的大麻烦。出了什么大麻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匠仔一直跟着她。两人年初三之后才一起回到安槻。不过,总觉得打那时起……
总觉得打那时起就有些不一样。是我想多了,还是错觉?这么说来,可能动作太过自然,我也没太留意,不过,高千刚才好像边盯着匠仔的手和他手里的信、明信片,边若无其事地把手搭在匠仔肩上……高挑的高千紧挨着矮小的匠仔,那景象让人感觉就像照顾孱弱弟弟的温柔姐姐,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的气氛。反过来,也正因如此,一旦从男女之情的角度来看,便觉得他们所有的亲密动作都像错觉艺术般一一涌现出来……而且,刚才也提到,高千还以这个冬天为界,改变了穿衣风格。
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两人关系迎来转折点的前兆。不过,这与我要讲的故事无关,还是有机会再细说吧。嗯——说到哪儿来着。啊,想起来了。是说雅雾才不像学长这么油滑世故来着对吧。
2
“且不说初中生整体,反正雅雾性格纯朴天真,突然收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信,真的被吓得发怵,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不然她也不会把这种东西交给我保管吧。”
“对啊,嗯。也是也是。”
漂撇学长被高千抛出的“迷魂药”完全治愈,心情大好,又恢复了平时那股得意劲。这样一来,学长就又会请客了。就不会有好不容易到这么贵的店里来,结果却得AA埋单的荒谬之事发生了。我暂且放下心来。
“对了,小兔,”高千边用西餐刀将奶油焖加吉鱼的鱼身切开,边问,“你去年就帮雅雾保管了吧。为何一直没处理留到现在?是有什么担心吗?”
“嗯。是,正是。我也说不好,可总觉得这是一封非比寻常的厄运信——虽然我并不知道厄运信是否也有常规和非常规之分。”
“非常规厄运信,哎,你别说,这词还真有几分韵味。”
可能是心情好得过了头,学长连这种无聊的梗都一一赞赏。“不过,说起来——”匠仔坐在我斜对面,他给学长杯里添过酒后,从我手中再次接过信和明信片,说道,“——觉得和一般的厄运信还是有些不同的。”
“嗯?哪里不同?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封毫无亮点的信。”
“且不提字面内容,单说信寄来时封着口这一点。虽然我没收到过类似信件,不是很懂,但之前经常听说这种厄运信一般都用明信片。”
“确实,”高千给我俩倒上了白葡萄酒,红酒就交给男人们负责,“而且据我所知,一般这种信都会命令收件人说要是不想身陷厄运的话就把同样内容的明信片寄给几个人。”
“对对对,就是,”我边尝着从学长面前盘子里夹来的意大利小牛胫边点着头,“可这封信却要求收件人最希望谁不幸就寄给谁。也就是命令收件人选择一个特定对象,总能感觉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恶意。”
“而且,”高千从匠仔手中抽过明信片,说道,“还特意为随信附上的明信片贴好了邮票。”
“喂,喂,高千。说什么胡话呢。还是你真喝醉了?一般明信片哪用贴邮票啊。”
高千没说话,把写收件人的一面翻过来,伸到漂撇学长面前给他看。学长仔细打量后,顿了一下,慢腾腾地说道:“嗯?啊……”没错。这张明信片不是统一发行的邮资明信片,而是需要寄件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