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滞纳三个月房租。烦请尽快存入指定账户。
MM Heim管理事务所代表 松冈群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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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十一月最后一个星期三,得知大学熟人收到这封陌生催款信的。我想都没想过这件事居然会发展成一桩命案。不过,那天一大清早就下起雨来。
风助雨势,雨点犹如一齐蜂拥而至的讨债人一般,猛烈拍打着公寓的墙和窗户。严寒天气都已经持续这么多天了,要下也应该下点雪,让久居南国之人赏赏心才对,下什么雨啊。我这样稍怀怨恨地想着来到学校,却发现我今天的课统统都停课了。
真想把布告牌一脚踢飞。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句“——什么嘛,应该多睡会儿来着”的嘟囔声。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我回头看去。
只见人称匠仔的匠千晓正夸张地伸着懒腰。虽然名叫“千晓”,却并不是女生。他这个男人总是一副恍惚涣散、毫无紧张感的表情,像刚上完大号似的。
“啊呀,高千。”
注意到我正在看他,他连忙合上嘴,像吞了块石头似得硬把哈欠憋了回去。
忘了说,我叫高濑千帆,简称高千。高千这一外号起得太过随便,我本人不觉得有什么好,却传遍了整个安槻大学校园。
“亏我还冒雨赶来,结果却……”看着千仔一脸瘫软无力、像小孩儿在晴天娃娃上涂般的表情,心头又涌上新的怒火来。我用自己的伞撞了下他的伞,说道:“你要怎么赔我。”
“哇。喂,你你,”匠仔从脸到胸都被飞溅的雨点淋了个遍,朝后退去,“这种事跟我说也没用啊。”
“不跟你说怎么办?跟别人说的话就变成拿人出气了。”
“欸,欸?可……可是,跟我说,不也是拿人出气吗?”
“跟你说没关系的。因为你存在的意义本来就和投诉箱一样。”
“这……这是什么话啊。”
“这个世界需要拥有倾听别人抱怨和不满的人,非——常需要,懂吗?”
“这个嘛,嗯,多少懂点儿。”
“对吧。可是呢,并不是谁都有这种能力。在这一点上,匠仔你善于倾听,所以就乖乖听我抱怨吧。”
“哪有这样的。”
我接二连三地抛给匠仔很多极不合理的难题,如果有人跟我这么胡搅蛮缠的话一定是一场混战。最后,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匠仔,我心里才终于痛快了。最近,欺负匠仔好像已经成为我大学生活的解压良方。我也知道这是不良趣味,可我实在是一看到他那张神情恍惚的脸就很焦躁,没办法。
而且,匠仔真的很擅长倾听。擅长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从小在老人聚集的医院候诊室长大,稍不留神就会忘了他也和我一样,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算了,这种事就随它去吧。现在不是调戏你的时候。”只有对匠仔,才能这么胡搅蛮缠、满不在乎地出口伤人,“突然变闲了啊。有什么打算?今天下午。”
“嗯——那就——”明明没有必要为我考虑,他却认真地歪头苦想,“要不就去学长家?”
匠仔口中的学长只有一个,那就是安槻大学的“囚犯头子”边见佑辅,谁都不知道他的准确年龄,不知道他留过几次级。
“小漂会在家吗?”
顺便说一下,“小漂”是边见佑辅的外号,现在还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叫他。一般大家都叫他“漂撇学长”。据说这个外号由来复杂,好像是去掉“Bohemian(漂泊者)”一词中的“hemI”①得来的。这些我都懒得知道。
①与“边见”的日语读音相似
简称“小漂”,足矣。就是他给我取了“高千”这么个滑稽窘迫的外号,我才不会正经叫他名字呢。
“应该在。早晨还见他在。”
于是,我和匠仔便一同前往小漂家。
小漂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幢独栋住宅里。虽说建筑老旧,房租便宜得可笑,但也并不是普通学生随随便便就能住得起的。说是想积极把这里开辟成朋友聚集地,所以才特意租下了这栋房子,真是异想天开。
到了才发现居然不是小漂一个人在家。只见同校的两个女生——小兔,也就是羽迫由起子,和广末伦美正端坐在和室的被炉旁,两人都是一脸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这绝对称得上是相当罕见的场景。如前所述,小漂家确实是学生聚集地不假,但聚在一起的绝大多数都是男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小兔在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她和我一样,也是老和小漂混在一起的为数不多的女生之一。但广末就不同了。
她在今年学园祭上被评为安大校园小姐,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她是个散发着上流社会气息的美女。也可以说是不是一类人吧,她平时几乎和我们没什么交往,和小漂这乱糟糟的房间更是格格不入。
她怎么会在这儿?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她和小兔是高中校友,好像现在还有联系,所以不难想象是小兔带她来的。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吗?
话说回来,好不容易有两位可爱女生结伴来访,小漂却还是老样子,一脸黑色烟圈似的邋遢胡子,吧嗒吧嗒散漫地抽着烟,手里还拿着张纸片。
“——哟,什么风把你俩给吹来了?”
“没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看你又说这种话。高千啊,不用这么勉强,想见我就直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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