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吱呀声。定睛一看,通向复印室的门微开着。刚才的吱呀声应该是复印机运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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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在吗……?佑辅透过门缝偷偷窥视屋内,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那男人双耳扣着头戴式耳机,一边悠闲地哼着歌一边一张接一张地大量复印着。大概是在准备随堂练习之类的吧?多半应该完全没注意到佑辅也在办公室。
虽然没看到脸,但单凭随身听佑辅就知道是谁了。一定是英语老师野岛淳,和刚才的尼岸须美子一样,两人都是今年四月刚就职的新老师。
对佑辅来说,这个野岛同样难对付,不过和须美子的难对付不是同一个层面。他有着一提校名就令人刮目相看的高学历。毕业于偏差值全国第一的首都某国立大学文学部。其父亲是全县最大建筑企业——野岛组的总经理,家境相当富裕,简直就是书里写的那种无菌培养精英。虽说可能不全是这一原因,但这个叫野岛的男人也毫不例外地有性格问题。
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他完全不受学生欢迎。起初,佑辅觉得很不可思议。野岛身材高大,仪表堂堂,有着歌舞伎演员一般笔挺的鼻梁。再加上他学历高、家境好,学生们不可能把他晾在一边。这样想来,佑辅也很是嫉妒野岛。可实际上,学生们却厌恶他如蛇蝎。实在是令人费解。
直到第一学期末,佑辅才明白了一些个中缘由。结业式那天有青年教职工酒会。勉强还算是青年的佑辅也参加了。野岛和尼岸须美子也在酒会上露了面。
令人惊讶的是,酒会席间,野岛自始至终都戴着耳机,没有一点想加入谈话的意思。就连同事给他倒酒时,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表情,有时甚至表露出明显的不悦。佑辅见状总算明白:原来野岛不过是像个幼儿一般毫无社交能力的男人。
不仅如此。开场酒会结束,转场开始第二场酒会时,座位可以随便坐。野岛便毫不犹豫地凑到尼岸须美子旁边去了。尽管店里音乐太吵,佑辅根本听不到他和须美子在聊些什么,但他表情亲切,和开场酒会时截然不同。不过,佑辅也有冷淡同性、亲近异性的倾向。所以从这一意义上来说,这小子也有身为男人的正常一面,佑辅刚要放下心来。可就在这时,他却惊讶地发现:就算接近须美子期间,野岛也未曾摘下耳机。进一步留心观察便会发现,他只主动和须美子等几个所谓“美女组”搭话。其他女性即便主动上前搭话,他都会满不在乎地直接无视。就连旁观者佑辅都觉得扫兴。当然,绝非佑辅一人觉得这家伙真是个怪人。如果他跟学生们相处时也由着自己露骨的幼儿性格行事的话,可就不是之前那种受学生欢迎还是被学生讨厌的问题了。
几天前,佑辅从邻桌我孙子铃江老师那里听说学生间正流行对野岛的爱车恶作剧。佑辅当然也在停车场里看到过野岛的宝马。当时,佑辅还想着这车贷可有得还啊。不过据谣传好像是他老爸当场付现金买的。听说学生们经常踹那辆宝马的轮胎,往挡风玻璃上倒冰激凌,以发泄心头积愤。
“这么严重吗?”虽说事不关己,可佑辅还是有些担心,便问了问铃江,“处不来吗,野岛老师和学生们?”
“野岛偏心偏得相当厉害。”铃江发福的脸上一副眉头紧蹙的样子,可透过镜片却分明能看到她细长眼里的笑意。顺便说一句,她也是被野岛无视的女性之一。“据说不管相貌平平的女生问他问题还是跟他哭鼻子,他都完全无视。而对可爱的女生则万般宠爱,一点儿都不夸张。毫不害臊地称她们为‘我的小天使’‘猫咪宝贝’之类的。而且还是在课堂上。”
“难道……这不算是性骚扰?”
“没有什么难道不难道的,这当然是性骚扰了。”啊哈哈,铃江豪爽地笑了起来,“这明摆着就是完全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女人了嘛。也有传言说他还挑看上去温顺老实的女孩儿摸胸摸屁股什么的。虽然没有证据。他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身处佳丽三千的后宫吧?换作我是学生我也会怒不可遏的,不论是被无视的学生还是被偏袒的学生。要是老师如此明显地沉浸在自恋中的话。”
“自恋?”
“他好像觉得自己极其可爱,并陶醉其中。要是他使用暴力的话,学生们倒也好投诉他。不过他可是个高智商罪犯,这惹得学生们更加恼火了。现在,他那宝马爱车都被搞成一堆废铁了吧。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的他最近也小心起来,开始坐公交来学校了。”
佑辅回忆起当时的对话,悄悄地离开了复印室。细想起来,野岛复印的大量文件也有可能不是用于工作,而是私用。确实这样解释比较有说服力,因为野岛根本就不像热爱工作加班到深夜的人。总之,试卷失窃的事问野岛也是白问。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冥思苦想着的佑辅走出了校舍。尽管今晚之内不太可能找出答案,也还是应该先跟适当的人讲明事情经过,之后再讨论对策。问题是该先和谁商量呢,一上来就直接告诉校长、教导主任级别的人还是有些胆怯的。语文学科主任或是同一学科的前辈老师合不合适?几经烦恼后,佑辅决定找我孙子铃江商量,她应该不会为这种程度的事乱了阵脚。
佑辅边想边出了校门,沿着人行道走了一会儿。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似的——这么一想才意识到。忘了什么?车啊!把自己的车给忘了。本想着取了录像带就立刻返回,连引擎都还没关……
一折回校门前,佑辅的腿脚就瞬间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不听使唤了。他目瞪口呆,呆呆地盯着街灯照耀下的路面。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佑辅明明把自己的国产轿车停在那里的,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加上先前试卷丢失的双重打击,佑辅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被算计了……被人摆了一道。虽说钥匙插在车上没拔,确实像是招呼人来偷似的,但是原本用不了一分钟就能回来的。谁知被突发的试卷失窃事件搞得不知所措,浪费了时间。
今晚真是晦气,真是的……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录像带这一罪魁祸首倒是被紧攥在右手里。自己明明已经惊慌失措了,却还一直惦记着色情录像带,真是滑稽至极。真是死都不放开色情录像带啊……佑辅只能这么独自一人对空气自嘲着。真是。这次可算是切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佑辅不知在原地愣了多久的神。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下表,才发现都已经八点半了。算了。由它去吧。佑辅甚至连给铃江打电话都忘了,朝闹市区走去。他决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