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演的由小说改编成电影的那一段,我马上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他们讨论的是富兰克林·阿尔比的《谁怕弗吉尼·伍尔夫》。教授特别喜爱这个剧,他常常在喝醉后提起它,但我们之中只有匠仔读过,所以教授一般直接无视掉我们,只跟他聊。所以虽然现在谁都没有喝醉,但气氛完全被这个话题破坏掉了,大家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演伊丽莎白·泰勒的丈夫的那个演员是谁呀——我突然向教授发问,把教授和匠仔都吓了一跳,他俩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呀,要是大家再次陷入刚刚沉闷压抑的气氛中,那该怎么办哪——我倍感担忧。
我望着匠仔假装一本正经的脸,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可笑。我干脆任性了一把,略带滑稽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连我都为自己的这个动作感到意外,接着,我腼腆一笑,望向众人。虽然不知道这样会找回多少平日里“小兔”的那种感觉,但教授和匠仔似乎放心了许多,接着闲聊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参与其中,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好不热闹。看样子,我是成功了。
“……没事了吧?”
我找了把空椅子,刚一坐下身,琉琉便凑过来小声安慰我。不知怎的我竟感觉有些滑稽。我们的立场反了,现在这种时候,明明该我好好地安慰她的。
“嗯,没事没事。”
莫非——我突然想到,琉琉把K的这件事看得这么严重,莫非她担心我也受到了同样的骚扰?不过确实,若说我们经历相似,那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我和她不同,她是被跟踪的那一方,而我是那个跟踪狂。
跟踪狂……这个词真难听。但是,谁都可能有这种时候,只因一念之差,便走上了害人的道路。就像K那样,单纯的憧憬和处心积虑的跟踪之间,可能只差那么一小步。
K被学长点醒、从而释怀的心情,我终于理解了。或者说,终于感受到了。K被自己的依赖症牵着鼻子走,自身也因此痛苦不堪。他的内心中一定渴望着从执念中解放出来、获得自由。而漂撇学长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解救其于水火之中,他因此得到了心灵上的解脱。至少站在我这个角度说,我没办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忽然我跟高千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四目相接之时,我一下子就掉进了她那微微泛蓝的清澈眼眸里,不知怎的竟有些慌了神。我想起了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我也是这样的六神无主,感觉好像忘掉了周围的一切。而因被她迷住而丧失的那部分理智,向着“那边”慢慢地偏离出格,我心下生出一种近乎于恐怖的眩晕之感。
人为什么会被执念冲昏了头脑呢?是否因为这世上存在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才不愿面对现实呢?至少我是如此。只有高千——“高濑”是我怎样挣扎都无法得到的,我在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之前就心知肚明。所以——
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呢?绝望?不,应该说比绝望更甚,因为……
不要,无论怎样渴望,最终却还是得不到。绝对不要,必须做点什么,不,就算为了自己,也一定要做点什么。人在这钻牛角尖的瞬间,便为执念所累,走火入魔——比如走上跟踪狂之路。就算雁住的行为在外人眼里毫无意义,可他一厢情愿地坚持着,坚信总会有一丝半点的效果……他的心就被这种虚妄的期待所紧紧攫住,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不现实起来。
人若只是陷入绝望之中,尚还有救。但若是一味地逃避绝望,从某个角度来说,就无药可救了。而我就是如此,一定的。
迄今而止我和学长、匠仔他们共同度过的日子如此快乐,高原上的短途旅行、彻夜聊天……每一个瞬间我都是那么热爱,我不想可以隐藏起这种感情。但是……
也许我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故意做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只要能过得开心快乐,愿望便会实现——虚妄的期待占据了我整个心灵。只要能在“高濑”身边多待上一分一秒,就能多占据她一分一秒。
所以我才一直扮演着“小兔”的角色,而不是由纪子。为了讨“高濑”的喜欢,为了让她接纳我,我努力地表现出幽默的一面、笨拙地向大家撒娇,扮演着彻头彻尾的“吉祥物”角色。而这可能是心中的愧疚感作祟,是由未能光明正大地成为他们的伙伴而生发出的愧疚感。为了减轻这种愧疚感,为了忘却自己不择手段介入到他们其中的事实,我愈发卖力地享受每一个“当下”。
不能再这么下去……我突然明白了。这样下去的话一切都会丧失意义。和大家在一起的回忆,每一个瞬间,一切的一切,全部都会失去意义。
就算一切都起源于“谎言”,那又如何呢——必须拥有割舍一切的勇气。如果没有承担责任的觉悟,那我永远都在自欺欺人。
所以,这只是个选择问题。表面上,我会接着扮演“小兔”的角色,和大家的关系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但是,这将会成为大家美好的回忆,还是只是变成一个单纯的谎言,这就取决于我了。一切都取决我是不是能承认自己的欺骗行为并忍痛割舍其连锁反应。
无论如何都想被“高濑”喜欢,想被她爱……
但高千一定是爱着我的。从很久之前开始。只是,如果我不能终止“谎言”,就看不清这一点,只是一味地沉溺于不切实际的期待之中。明明对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却一个劲儿地向“后门缝”里夹着石子。
所以……
所以,我要放弃。
那里有高千,有学长,有匠仔。这份喜悦,不是为补偿而存在的……是的,只是为真正地珍惜每一个瞬间而存在的。
必须与“高濑”作别了,将一切从接受现实开始,而不是逃避它。接着将每个可爱的瞬间铭记于心,升华为独一无二的回忆。
“没事,我没事。”
我对琉琉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笑容之自然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虽然与从前看起来毫无二致,但实则完全不同,一个全新的“小兔”诞生了。
“害你们担心了,真抱歉。我只是有点失落罢了。莫非是累了?我最近酒喝得有点多。”
“啊,说得也是。一定是这样的。”溪湖敏锐地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