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眼看着就快哭出来了。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高千轻轻地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浅浅地微笑着。
“辛苦了。”
“……真讨厌这种差事啊。”
“但是,他应该松了口气吧?”
学长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高千,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一丝苦笑。
“真是败给你了。”
“哪里。还是你比较厉害啊。”
“人啊,一旦染上这个毛病,就算想要停手,也不是那么简单地就能全身而退了。我可算是明白了。”
“依赖症啊。”
“欸?”
“你应该也听说过吧。人一旦患上购物依赖症,不到破产的那一刻绝不停手。不,就算知道自己破产了,也没法抑制购物的欲望。而且,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殃及旁人,却还是依赖着这种行为,怎样都无法从中解脱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一般的跟踪狂是不是有依赖症,但至少对K来说就是这样的。”
“也许吧,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但高千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K是在今年年初得到瑠瑠的钥匙的。自那之后过去了大半年,但是,一直到昨天,瑠瑠对自己被人跟踪这回事,都毫不知情。”
“啊……”
“虽然不排除瑠瑠特别不敏锐这一可能性,但事实应该并非如此。而且K最开始的目的也是想通过一系列小把戏委婉地向她显示自己的存在。但是后来,他渐渐地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了,甚至忘了最根本的问题——瑠瑠到底有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这跟购物依赖症是一个道理啊。正常人是需要某种东西才会去买,而依赖症患者则是就算不需要也要买。因为他们总是有种‘不买不成活’的错觉。虽然K坚信自己一连串的行为会对瑠瑠起到威慑的效果,但当他带着上述心态去做那些事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他无论做什么都变成了一种形式上的东西,而当事人瑠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也正是K‘跟踪依赖症’的最好证据。”
高千仍称他为K,我对她这么叫的原因深以为然。
K就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个人——雁住光生。
就是说,雁住其实一直没放弃过瑠瑠。因为同居的要求被她一口回绝,雁住因此怀恨在心,为了报复才和葛野同居。而瑠瑠为了便于向我们解释他扭曲的心理,则特地虚构了一个拉中提琴的人物。
现在想想,瑠瑠其实十分敏锐,甚至敏锐得有些过头了。而葛野被人利用也并不是她的推测,她早就知道雁住是为了报复她才和葛野同居的。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将雁住逼她和自己交往这件事按下不表,转而告诉我葛野是如何被人利用的吧。而那个时候,她为了避免这事传出去后影响恶劣,才将其设定为原管弦乐团成员。恐怕她自己也知道中提琴部根本没有男性成员,但她怕自己不小心举错了例子,再给不认识的人带来麻烦,这倒很像瑠瑠的作风。
雁住人在曹营心在汉。他一边和葛野同居,一边暗中对瑠瑠穷追不舍(用高千的话来说,就是脱离实际的跟踪行为)。雁住恐怕还不死心吧。不,应该说,他的初衷就是对瑠瑠的执念。而在瑠瑠回家前后,其跟踪行为的规律性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学长之前说过,这是由于葛野不辞而别的反抗之举大大地刺激了他的自尊心。他在学长的车上安装窃听器就是最好的证据。大闹学长家却未能成功追回葛野的他,临走时在学长的车上安装了窃听器,暗自期待这个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正如高千所想,雁住为了能充分地监视到瑠瑠的一举一动,总是随身带着窃听器,以便于在她所到之处随时安装。而这正是学长口中所谓的“有可能”。从现在这个被学长踩碎的窃听器来看,雁住的目标恐怕已经由瑠瑠换成了葛野。
当然,前天监听瑠瑠老家电话的并不是雁住(那个时候他正在学长家闹得天翻地覆),而是他的那个女同伙。雁住本人则在瑠瑠回家之初就追过去了,但恐怕他也注意到了葛野的不满(也许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葛野的分手之意),所以才在那天把监听的任务全权交给女同伙,自己只身回到大学这边来——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这么说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葛野前天提到过,她曾向雁住抱怨,他将家务杂事全都推给她一个人。而雁住当时声称自己很忙,早上还要早起什么的。这么说来,他是为了在瑠瑠家公寓的后门缝儿上卡小石子才早起的了。
雁住在和葛野同居之时还找来其他女性当自己的帮手,可能也正是因为他自己所说的——“我很忙”。毕竟,他既要监视着自己的真爱瑠瑠,还必须要顾及到同居对象葛野。虽说葛野只是他用来刺激瑠瑠的工具,但既然选择了她同居,就说明雁住内心中对她也是多少有些好感的,或者说是执着。不过,他毕竟精力有限,难以兼顾两头,所以有时候也需要有个人充当自己的左膀右臂。而这时,恰好有个对他心怀好感的女性出现了,他便顺水推舟,利用人家对他的感情为所欲为。单凭这点,不难看出他的生性凉薄。但是,葛野可能从他的言行中逐渐嗅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蛛丝马迹,而这则间接地让她下定决心分手。如果真是如此,那该有多么讽刺啊。
总之,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雁住——K大概不会再做这些愚蠢的事了。不,只能说,我们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别再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依存症……吗?”
看来学长对K(最初只是为了讨论方便才起的名字,却意外地跟雁住的首字母重叠了,真是讽刺)施行了心理疗法。而且,学长、葛野和我在车里的对话也对他起到了一定的抑制效果。我们三人从最初的恶作剧假说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跟踪狂这点上。而雁住则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下来,他因此备受打击(虽然他将红色轿车停在停车场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向瑠瑠显示自己的存在)。之前的心灰意冷,再加上学长的劝告,双管齐下,雁住终于答应收手。从结果上来看,这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多亏了它才得救了。”学长伸出了放在口袋里的左手,一把钥匙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多么奇怪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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