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不是葛野嘛,”漂撇学长用他一贯的满不在乎的口吻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你怎么突然来啦?来,快进来吧。”
“啊,太好啦。”葛野的语气也一如既往地活泼,她伸手去拿身边的旅行箱。“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正想走呢。”
“啊,我来拿吧。你怎么随身带着个箱子?去旅行了?”
“……唔,”葛野缩了缩脖子,噘起下嘴唇,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在昏暗的灯光下,那笑容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的意思是——”学长一边摸索着电灯开关一边向葛野转过身来,“莫非,你从雁住家跑出来了?”
葛野点了点头。“啪”一声,灯亮了,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葛野脸上的阴影消失了,笑容却依旧不明朗,声音也有些无精打采的。
进门后,踏上玄关便是铺着木地板的厨房(不是那种铺着实木地板的高级厨房)。
“发生什么事了?”学长将葛野的旅行箱放在厨房的地板上,“吵架了?”
葛野沉默不语,如躲避天花板一般地缩着脖子进了厨房,从侧面看,感觉她像只猫一样畏畏缩缩地弓着背。“可以吗?”她向冰箱扬了扬下巴。
“嗯?要啤酒吗?”学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挥了挥手,“不用客气,随便喝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葛野卸下背包放在箱子旁边,打开冰箱门。跟平常一样,冷藏室里整齐地摆着一排啤酒。接着,她又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冷冻室,里面冻着一大堆大啤酒杯,就算一大群学生突然造访,这些事先预备好的酒杯也能应付。葛野是来学长家喝酒的常客,自然对这些心知肚明。
杯子被冻得呼呼地往外直冒白气。葛野挑出一个,放在水龙头下冲净并倒上新鲜的啤酒,站在那儿像个汉子似的将其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这个嘛……”她叹了口气,嘴里都是酒味儿,肩膀像泄了劲似的放松下来。“没错儿,就是那么回事儿。”
她这话是回答刚才漂撇学长刚才问她是不是又吵架了那个问题的。葛野和同为安槻大学的学生,一个叫雁住光生的男生在同居,最近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两人几次吵架吵得惊天动地,连周围人都不得安宁。而从她这回收拾东西直接走人来看,两人这回是彻底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不过,倒也不是因为吵架,这回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个人哪哪都讨厌,所以才……”
“跑出来了,对吗?”
“嗯,趁他出门。”
“雁住还不知道这事吧。”我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和两个杯子。
“嗯。但我给他留了个字条,现在大概——”
“你……”学长从我手里接过啤酒,啪的一声拉开了拉环,“不打算再回去了吧。”
葛野又一次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噘起嘴唇,不知是要皱眉还是要笑,神情阴晴不定。“……一冲动就跑出来啦,现在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喽。”
她不是本地人,在安槻既没亲戚又没熟人,从男友家跑出来后无处可去,只好来投奔学长了。
“所以你才来投奔我的对吧,哎呀哎呀,帅哥就是不容易呀。”学长摆弄着头巾打趣道。当然,他知道葛野不是为了蹭住才来找他的,葛野自然也知道学长并没有误会她的来意,所以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简而言之,她是为了找一个能暂时收容自己的女孩才特意来到学长家的。
漂撇学长现在的住处是一栋二层的三居室。房子周围全是荒地和田野,不仅如此,条件还不怎么样,台风稍大点就能把房子连根拔起。因此,虽然这是栋二层小楼,但每个月的房租却十分便宜,甚至有人说学长每个月的房租,跟匠仔那间六张榻榻米大小的单间是一个价钱。
学长也老大不小的了,却还没成家立业,至今仍是个学生,他之所以特意租这么大个房子,自然是因为能够毫无顾虑地组织聚会了。他把二楼的房间全部利用上了,据说有一次来喝酒的人数高达五十人。就这样,学长家完全变成了一个供学生们聚会的地方,他常常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一种沙龙,嗯,说得更讲究点吧,也可以叫这里高级会馆哦。”虽然他给自己起名“波西米亚人”那件事为他带来了许多笑话,但平时屡次造访他家的学生还是络绎不绝。对于像葛野一样急着找个栖身之处的人来说,这里确实是个珍贵的“沙龙”吧。
“葛野,你的运气可真好。”每次有人拜托学长帮忙,特别是女孩子,他就显得特别高兴,这回也不例外。学长兴高采烈地一口气喝光一罐啤酒后,把大酒杯和尚未开封的苏格兰威士忌并排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实际上,”他从冷冻室里拿出制冰碗,将里面的冰倒进冰桶后说道,“正好,明天瑠瑠就回来了。”
啊,原来如此。瑠瑠家很宽敞,刚好可以让葛野去她那住。
“瑠瑠是……”葛野歪着头问道。
“就是那个叫木下瑠留的姑娘。她是英文系的二年级学生,应该和我们一起喝过酒的。就是那个个子小小的戴着眼镜的姑娘。”我向她解释道。
“木下……啊,是她啊。”
“对,就是她。你找到房子之前,可以先去她那里暂住。”
我本以为她听了这话会高兴,可没想到,她的神情顿时黯淡了下来。“呃……”
“嗯?怎么了?”
“没,她会让我去借住吗?”
“咦?”正打算新开一瓶威士忌的学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与我对视一眼。
“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