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见到对自己的言行不报任何迟疑与怀疑的人,就不禁想问他们的自信有何根据;这大概是因为我自己无法不带任何迟疑与怀疑过活,心生嫉妒之故。但旅人却不惹人厌,想来是由于这种自信已成了他的风格,甚或可说是种“才艺”。我渐渐对这个男人产生好感。
不久后,高瀬回来了,手上拿着包装完毕并贴着黏贴式缎带花的礼物。
“好,下一个换你。”
在旅人的催促之下,我进入店内。想太多也没意义,我决定选择最为实用的食物;正巧,我在冷藏柜中发现了咖啡杯装的布丁。
杯子两侧印有拿着花的少女与抱着红葡萄的兔子,看来煞是可爱;吃完布丁后又可充当咖啡杯使用,就实用性而言,可说比一般的食物好要高。我立刻拿起仅剩的一个到收银台去。
可是——我付钱时突然想到,男人应该不会喜欢这个礼物。假如是女性之一抽中倒好,不过绘理便罢,高瀬收到这种孩子气的礼物不见得会开心。唉,算了,也不必这么认真烦恼,反正只是个游戏。
我请看似工读生的收银员替我包装并加上缎带后,便走出店外;接着依序是绘理、大和、鴫田老师。最后则是旅人进入店内,每个人都买好了“礼物”。
“很好、很好,”旅人打开向店家要来的大塑胶袋,递向众人。“请把礼物放进来,签等到我家以后再做。”
看来第二摊的会场已经定为旅人家了。这倒无妨——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跑去,没关系吗?”
在大半个月都住在他家喝得昏天暗地的现在是难以想象,但当时我们还是初识,旅人毕竟又是学长,因此我多少懂得客气一下。
“没问题。我家有两层楼。”
听旅人这么说,我误会他是和家人住在一起的,更加担心增添家人的困扰;没想到他竟是租了一栋透天厝独自生活。
当时我尚未看到房子,也难怪心里会产生误解:莫非旅人人不可貌相,其实是大资产家的公子?然而实际前往一看才知,他家是地震若起铁定会头一个倒塌的“古董屋”,因此房租几乎是免费。
事后我才知道,酷爱呼朋引伴召开酒宴的他,是基于“服务精神”,才干脆在大学附件租了这座大房子,开放给学生当“沙龙”。这是他的个人喜好,自是无妨;只不过,“服务精神”、“沙龙”等词汇与单纯的酒鬼聚集所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好啦!放进来、放进来!”
就在众人一一将刚买来的“礼物”放进塑胶袋的那一刹那——
咿咿咿!一道犹如在耳畔紧急刹车的声音响起,但那并非紧急刹车。
是女人的尖叫声。
几乎同时,一阵冲击从脚下爬上来;有个物体坠落于我们眼前,还可看见它反弹于柏油路上的黑影。我记的很清楚,受下坠的劲道影响,高千那头及腰的长发一瞬间飘了起来。
旅人也大为惊讶,双手上的塑胶袋带掉路在地,里头的六个礼物被吐往路上。
坠落的是个年轻女子,年龄看来在三十岁左右;要问我为何知道,是因为她朝天仰倒,可清楚看见脸孔之故。虽然不知她是怎么掉下来的,会变成这种姿势,应该是偶然的吧!事后我们得知她是从公寓最上层的八楼跳下的,可说是奇迹性地(容我如此形容)保持“干净状态”——不光是脸孔,整体都是。
然而,在这种季节,她却没穿外套,也没穿鞋,穿着裤袜的脚下光溜溜的,让人觉得分外怪诞。
如水一般寂静——这只是一瞬间的冰冻,却让人怀疑是否会持续到永远,甚至带有引人呕吐的焦躁感。这是“死”带给生存者得束缚。
“她还有呼吸!”最先解开束缚并高声大叫的是高瀬。“快叫救护车!”
“哦、哦!”
立刻反应的则是旅人,他没看路上的礼物一眼,立即冲进超商。喂!有人跳楼,快叫救护车!他的怒吼声从未完全关上的玻璃门清楚传来。
当我还在与交缠于精神缝隙的死亡束缚交战时,救护车来了,警察也来了。
案发当时,现场<Smartt·In>前的路上只有我们六人,因此得接受警方问案。
不过我们能说的几乎是零,毕竟当我们惊觉时,她已经坠落了。
送医月一小时后,女子便告死亡。我们在旅人家中观看晨间新闻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坠楼死亡的女子名为此村华苗,三十二岁,在市内的邮局上班。
在<御影居>最上层的安全梯平台上,发现了她折好的大衣,一旁好有整齐排放的低跟鞋。虽然没发现遗书,最终仍以自杀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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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叫超商店员打电话后,不是走出店外吗?然后在救护车来之前,把散落在地上的礼物捡起来。这似乎就是那时候——”
“这个?”
高千拿起那个颇像大型板状巧克力的“礼物”,我也从旁窥探她的手中物。
这么一说,这包装纸确实颇为眼熟,封贴用的胶带上也印着<Smartt·In>。
“你是说,这混在我们的礼物里?”
“应该是。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认为这或许是去年平安夜自杀的那个女人的?”
“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