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但无论佑辅如何回想,都想不出她是谁;听了藤冈佳子这个名字,也完全没有印象。他又想,或许是自己记错了。
佑辅分条逐项地回想起从伯母那儿听来的藤冈佳子经历,却怎么都不认为她和自己之间会有交集。她国、高中读的是县内首屈一指的私立明星学校,而佑辅一直就读公立学校,不会是这层关系;她大学读的是东京有名的贵族学校,也不是这层关系;她在海塔物产工作,担任总经理秘书,而佑辅是教师,更不是这层关系;她家位于市内黄金地段,佑辅平时根本不会靠近那一带。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出半点交集。
果然是记错了吧?事实上,只有这个可能。然而佑辅却莫名其妙地固执起来,心想:“不,不可能,我以前一定见过她。不是我自夸,事关女人,我的记忆力可是出类拔萃;更何况现在坐在眼前的是这种乡下地方少见的时尚美女,见过一次绝不会忘记。”
不过,实际上他确实忘记了,眼前的名字与面孔怎么也连不起来。这就叫老化现象吗?佑辅有些丧气。
“话说回来,家母给我看边见先生的照片时,”藤冈佳子一面以双手缓缓地将茶杯放回杯盘上,一面微笑:“我真是吓了一跳。”
“啊?”照得有那么丑吗?佑辅打从心底后悔没先确认过自己的相亲照片,就让伯母拿出去四处发送。“这样啊……”
邻桌那两个貌似公司大佬的中年男人,正谈论着上周六发生于市内的杀人案;那是个猎奇案件,有个年轻女性的尸块被分装到数个垃圾袋中,丢在某个面向电车道的公寓垃圾集处。
“天底下……”佳子意有所指地顿了一顿,抬起眼来看着佑辅。“还真有这种事呢!”
“那照片……”照得那么丑吗?佑辅原想这么问,又觉得未免太过直接,不由得脱口而出:“照得那么好吗?”
“是啊!”佳子的回答令佑辅愣了一愣。“或许是因为表情比平时还正经许多吧!”
“是吗?”佑辅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表情却突然像干掉的水泥地般凝固。“比平时还……?”
“是啊!”
“嗯……”佑辅摸了摸脸颊和鼻子,将表情恢复后才探出身说。“我在哪里见过藤冈小姐吗?”
“哎呀?”佳子瞪圆了凤眼,像个发现学生恶作剧的女老师般地轻轻瞪了佑辅一眼。“你没发现吗?”
“呢,不,”佑辅拼命地解释,连自己都觉得讨厌。“我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真的。可是想不出来——”
“我一看到照片,就立刻发现了;因为每个星期六一定会在佐川书店见到你。”
“佐川书店?佐川书店……就是电车道上的那一间?”
佑辅突然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想起来了吗?啊!莫非——”佳子轻轻抚摸束起的黑发。“因为我平时是放下来的。”
没错,就是因此才想不起来。自己在书店看见的长发美女与眼前藤冈佳子的面貌终于吻合,让佑辅有种几近恐惧的感慨。
佑辅在市内的女校教书,由于排课的缘故,周六可是闲到了极点;九点半上完第一节课后,就没课了。因此,每到周六,佑辅总趁着杂事推到自己头上之前赶紧离开学校,光顾刚开店的书局;而那间书局正是佐川书店,面积约十张榻榻米左右的小书局。
佑辅总是直接杀到杂志区,看的总是些与时事新闻无关的杂志;打着少妇自拍、护士空姐制服、外遇性爱等标题,以千奇百怪姿势群舞的裸女……诸如此类的杂志,他都遍览无遗。刚开店的书局空空荡荡,最适合物色这类杂志;因此每到周六,快快解决唯一的一堂课后,带着解放感去享受女人的裸体,便成了佑辅的例行公事。当然,若说天下男人普遍的消磨时间方法,也就无可厚非了。
对佑辅而言,这种时段不必担心学生们目睹自己大啃色情杂志,因此解放感也更为强烈;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毫不忌惮平时在身旁翻阅时尚杂志的年轻女郎,甚至颇有炫示之意,光明正大地浸淫于色情杂志之中。
佑辅并非没有羞耻心,他也发现了平时总站在身旁的是同一个女人,还是个身材高挑的气质美女;在她身旁看色情杂志,确实有些顾忌……或者该说是不自在的感觉。
然而,佑辅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么做很难为情,但要是一看见她出现在书局,就慌忙关上杂志、跑到其实根本不想看的文艺书籍区,不是更难堪吗?太虚伪了。确实,她总是穿着有品位的套装,气质出众,但毕竟与自己毫不相干;这种不会与自己生活产生直接关联的人,根本无须挂怀。无论她对我的感觉如何,我的人生并不会因而改变——
佑辅清楚忆起索性明目张胆地在她身旁饱览裸照的自己,险些痛苦地扭曲起来;他想从依旧带着爽朗微笑看着自己的藤冈佳子身上别开脸,却又做不到。佑辅有一股踢翻桌子、倒地捶胸顿足的冲动。
怎么会有这种事?佑辅真想仰天痛哭。早知道佐川书店那个周六美女会和自己的人生产生直接联系的话,就算装也要装出看参考书的样子啊!啊!天啊!
好不容易从佳子身上别开视线的佑辅,又想起一桩绝望的回忆。
“对了,这么一提,那间书店有便宜的A片出售,三卷一套的那种。当我拿起来看时,她……就在旁边,正朝着我看;那情形,绝对一清二楚……啊!!!完了啊!!!”心情宛若俯看地狱的佑辅,开始迁怒佐川书局:“该死!不过是个书局,卖什么A片啊!”
邻桌依然热烈地讨论着分尸案;中年男人一脸得意地嘲笑被捕的年轻男嫌犯太过粗心大意。被捕的男子姓真田,在房屋中介公司工作,是那座公寓的住户;他杀害了半同居的女友鹿岛,并在自己家中的浴室将她分尸。
他把尸体剁得零零碎碎,分装于数个垃圾袋中,并于伴晚丢弃至公寓的垃圾集中处。然而,星期六并非垃圾回收日;某个保险推销员才和其他住户义愤填膺地谈到许多人乱丢垃圾、制造麻烦,离去时见到真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