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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讲这种话,八成是受训或什么讲习时给人洗脑过吧?」
休息没吭声,她说对了。
「再怎么低俗、恶劣的表现手法,人民都有权用自己的观点来审视。国家介入让人民只能看见视线筛选过的东西,跟战争时的情报管制有什么两样?你竟然说出这种话,真教我失望。」
不是,不是那样的。因为你不肯等我,一个劲儿的把话题推演成结论,而我想找个地方踩刹车,却——
却每一次都踩到油门。
「抱歉,我……我完全不懂优质化法,只知道说些惹你不高兴的话。」
他顶多只觉得倒霉,自己竟被分发到一个专制蛮横而惹人嫌的单位。
只觉得违禁语的限制只是用词上的问题,避开就好了。
「我不觉得有那么不自由,不管是看电视或看书。」
「嗯,一般人也大多是这个感觉。我们虽然隶属于法学院,主修的确是商事法,所以对优质化法没有太钻研。况且优质化法的学程限制很严格的。」
这一点,绪形也不知道。
「不过明也,我原谅你瞒着我。你对优质化特务机关一无所知,对法令本身又不清楚,你的难言之隐我可以体会。然而,这次的时间我却不能原谅。」
绪形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见的确是加代之直视而来的严厉目光。
「明也,你进去已经一年多了,早该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事了吧?我把写小说的事情告诉你的那一天,你说的那些鼓励和道贺之词都是场面话,只是为了让我开心吧?你早知道那边杂志会在发行日当天就被查禁。要不是老同学通知我,明也,你想骗我到几时?」
是了,原来如此。想到这一刻才总算明白。
明白自己已经完全失去她的信任。
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也知道自己将执行检阅任务,至少应该在最后的那一刻勇敢地说实话:坦承自己是优质化队员,即将奉命查禁那本杂志,并且为多日以来的隐瞒道歉。
在那一刻之前,他只是隐瞒。但从那一刻起,他所做的却是欺骗。要是他能勇敢吐实,或许还来得及。
怪不得加代之不停的问:「你要骗我多久?」怪不得她的声调流露着悲切。
在她向爱人表明从学生时代就蕴育的这个梦想时,爱人却连自己的职业身份都不肯透露。
他也扪心自问,要不是昔日的同学在现场撞见那一幕,他打算等到什么时机才要向加代之坦白?
绪形自己也不知道。他很可能会继续拖着,一直拖着……纵使进展到论及婚嫁阶段,都还想蒙混了事。
就算真的进展到顺利结了婚,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等到被拆穿的时候,加代之势必更不能接受。
最后那两句,是你被我骗啦,绪形同学。我一点都不文静,甚至也不稳重呢。相反的,我的性子比一般人还急躁,却怕跟人起冲突,所以才装得文静,不引人注目。
绪形想起加代之当年讲过的这番话。的确,她不单单只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女性。
「对不起。」
愚昧的代价,就是他操持不再拥有她的心。
这一刻的感觉,像一股平静的湖波,静静淹没他的心。
「是我太笨了,我已经没资格再说什么。」
没资格开口求她原谅,也没资格要去她再给一次机会。
裁决这个情景的权利,只在她的手里。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花这么长的实际才能想通,他觉得自己简直笨得无可救药。
就在绪形默默等到加代之的结论时……
加代之忽地举起手来。
他以为她要挥来一巴掌,却见她温柔地伸长了手臂,抚摸绪形白天被队长打肿的那半边脸颊。
指尖轻触的那一刻,他只觉得火辣刺痛。
「整个过程,研究所的同学都看见了。明也,你在没收杂志的时候抗命,所以被队长打了,对不对?她听见你当时向队长说的话,也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加代之笑了,泪水却大颗大颗的滚落。
「对不起,我一直用这么咄咄逼人的方式对你讲话。她没有扭曲事实,所以我相信她,也相信你始终都是爱我的,尽管你对我撒了谎。」
「别这样……不要讲得好像一切都结束了。我还是爱你,现在也一样的爱你。我这一辈子都会为了骗你的这件事而后悔的。」
坦白讲出自己的心声,这资格他应该还有才是。
「我也爱你啊,但我们真的结束了。」
这段日子,我好快乐,也好幸福。
加代之喃喃道出时,表情是那样的沉静,仿佛正在细数往日的回忆。相信从没想过,这一段感情的休止符,竟可以划得如此平和。
在还没有决定出路,为了一片空白的那个纯真年代,他们的这段感情萌芽。
若能让时光倒转,他想,自己能够避开这样的终局吗?
加代之说了声「我走了」,留下咖啡的钱,就这么起身离去。
她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