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代之追问得尖锐,令绪形也重新思索起来。
然后又是一阵坚忍不拔的等待,才等到了他的回答:
「哦——大概是我在课业之外的转换太极端吧。跟人闲聊时,我就把大脑关机了。我的脑子可能没法在关机之后还继续高速运转,所以就……」
沉吟再沉吟,绪形在脑中搜索着用字。
「……应接不暇?差不多是这种感觉。跟一群人同时聊天时,我老是觉得来不及反应,但竹内同学你大多独来独往,而且肯等我把话讲出来。」
顿了一顿,他又补上「人又文静,我跟你讲话比较不紧张」两句,却见加代之促狭的笑了。
「最后那两句,是你被我骗啦,绪形同学。我一点都不文静,甚至也不稳重呢。相反的,我的性子比一般人还急躁,却怕跟人起冲突,所以才装得文静,不引人注目。」
在这之前,他只当加代之是个性情温吞的话伴;只觉得她沉稳内敛,相处时使人平静。
但在那一抹淘气的笑容之后,他开始留意起这个名叫加代之的同学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变化,是在大三暑假的一次校外研讨会活动中。活动在滨海度假地进行,学生们晚上住在民宿,上午研究专题或研讨,若经教授许可,下午两点后就可以到海水浴场去玩。
绪形也带了泳裤,但加代之说她不会游泳,总是待在民宿,所以绪形自然而然的就选择留下来陪她了。其他学生都顶着一天比一天黑的夏日肌肤跑来跑去,唯独绪形和加代之的肤色仍和初到之时一样。
「绪形同学,你也不会游泳吗?」
不游泳,他们就在附近散步。绪形听她这么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的运动神经并不差,虽不是多么杰出,但也称得上体育全能,长泳数公里更是轻而易举之事。要是加代之愿意去玩水,他当然乐意加入海中阵营,尤其是她穿上泳装的模样——绪形承认自己有点想看。
「我会,而且其实我体育方面还满擅长的。」
「那你可以去跟大家一起玩水呀,不用来陪我啦。」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或是全班同学都一齐,还可以玩出乐趣,可是现在情势复杂唷。」
尽管对男女交际之事少根筋,谁对谁有意思之类的风声总还是会传进绪形的耳里,当然也包括男生之间的「清场预告」。
「我这个人,一玩起来很容易玩疯的。要是那种心机重重的气氛相爱玩,得顾忌很多事情,万一没顾虑到,对人家就不好意思了。而且我在玩的时候不想在意那么多,只想放开心胸的玩。」
「跟我散步就算放开心胸的玩了吗?」
「我喜欢散步啊。」
柏油路面上鲜明的人影,狂烈的阳光和蝉声唧唧。
「平淡是平淡,却很能体会夏天的感觉。」
以前出外旅游,并不觉得在盛夏午后散步时一种乐趣,此刻和加代之慢条斯理地闲聊,一面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却是格外有味道。而且踩着落在地面的影子走路,好像玩游戏似的。只是加代之要麻烦一点,戴帽子擦防晒霜,抵御紫外线的工夫马虎不得。
在夏天,女孩儿们有的想晒黑,有的却不想,绪形倒是知道的。加代之看来是不想晒黑的那一派。这一点又让他觉得可爱,原来她也有普通女孩的一面。
入夜后的鸡尾酒会仍旧是青年男女的恋爱心机攻防战。教授离席之后的续摊,通常才是好戏开锣的时刻。
绪形和加代之可不想傻傻的被抓去当分母,向来早早端出退场的藉口,走为上策。通常是加代之先宣称:「我有点醉,先走罗。」待她离场后,绪形再找机会开溜,大致循这个模式。
他总是等加代之走了好一会儿才离席,为的是避人口舌,怕他们一起离席会惹来闲言闲语,令加代之困扰。当然,他俩并不是约好了一起这么做的,因此绪形常常就此失去了加代之的踪影。在为期一周的旅行中,找到她的机率大约是五成。
那一天,他心血来潮地往海岸边去找。
抄捷径往那片沙滩的方向走,远远就看见一个浅白的人影坐在那儿。她今天穿的是白色七分裤和细肩带背心,外头大概还罩了一件奶油色的薄罩衫。
确认场所后,他先弯到最近的自动贩卖机去,按了两罐乌龙茶。贩卖机里别的饮料不是果汁就是碳酸类,而从这几日的散步经验得知,加代之大多选茶。
「可以坐你旁边吗?」
大概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加代之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笑意,只说了声「请便」。
「给你。」
他将乌龙茶递过去,加代之笑着道谢,接过去就拉开拉环,想来是渴了。
「怎么会选晚上来海边。」
「白天太热,人又多。我虽然不会游泳,却很喜欢四季不同的海呀。现在这时间来,白天的热气刚好散去。」
的确,屁股下的沙地只剩微热,他们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不同的只是周遭景色——她形容的这一片海,白昼暑气尽消的夜之汪洋。
周遭景色的差异竟是如此之大啊。
他们的对话突然中断,再回神时,唇与唇已如相互吸引似的叠在一起。分开后,唇上只留柔软的触感,而他俩互相看着对方,脸上净是不可思议。
「……我们刚才是不是接吻了?」
绪形问道。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唇间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