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促使我用这种形式写作的契机是这样的——我以前住的地方是个住宅区,有一位老先生骑着脚踏车在巷子中间慢慢晃。一辆汽车开来,当然就对着他按喇叭,结果老伯没让路,车子就再按喇叭,老伯还是不让。等到那汽车按第三次喇叭时,老伯终于回头了。你猜他说什么?
——这……「吵死人了」之类吧?
木岛
更劲爆。我听见他先骂:「按你们多次不嫌烦啊,白痴!」接着更对着汽车驾驶破口大骂:「叭叭叭叭的吵死人!你这○○人、○○人、○○人!」
(※经编辑部判断,「○○人」一词不宜刊出,请见谅)
——这未免……(访问者为之语结)
木岛
老伯用那种明显攻击性、贬低对方的口吻一连骂了好几次○○人,旁边的路人听了都傻眼。表情就跟你现在一样。很显然,那个老伯把○○人当成歧视语来用,反过来说,○○人一词因此有了歧视对方的性质。但你想想,这个名词能够登录在优质化委员会的违禁语清单中吗?
——不可能。万一真的登录,此后新闻都不能再报导那个国家的消息了,更会影响两国邦交。
木岛
歧视的本质就在于此,语言的本质也在于此。因无知而造成的误用,只消予以导正,若是有正当意图的使用,则应该附加解释并检讨。当然,怀着歧视意图而说出来的话,无论措词雅俗与否,责任终究在说话的人身上。就像那位老伯用○○人骂人一样,任何词汇都有可能成为歧视语,政府单位向消灭语汇,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味的消灭只是让歧视转到台面下,而一个歧视语的消灭必定促使新的歧视语出现,如此而已。
——原来如此,所以你……
木岛
是的,我坚持藉用推荐语来写作,绝不抵触违规用语的规定。检阅单位只能用单一标准来处理我的问题,再怎么查禁也是徒然,就算他们把半数的日本语词都消灭掉,我还是有办法用剩下的一半来创作出我的歧视风格。所以,有良知的读者请尽管皱眉吧,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写作是否能养活我。这一点,我在出道时也曾声明过。
「原来是这样啊——」
郁低声叹道,爬起来盘腿坐在床铺上。
「牺牲自己,走上作家这条路……原来还有这种反抗方式。」
「他才不是牺牲自己呢。」
柴崎应道:
「木岛自己都说了,他没把生涯重心放在作家上。恐怕他另有本业,写作真的只是『兴趣』兼挑衅的活动吧。」
「专访中说的也有道理。小说的用词太刁钻毒辣,读起来真的很费心思,不过……既然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你们用这种方式去对抗大环境,倒让我佩服起来了。」
「这篇访问的点题也很巧妙呀,所有对优质化法的批评都只是点到为止而已,中途岔题聊到歧视问题,也是一种避重就轻的评击话术。你有没有注意到?整篇访谈也没有用到一个违禁语。木岛自诩为作家界最熟知禁用语和推荐语的人,果然不是说说而已呢。」
「怪物……」
「不过,就因为这种写作风格,教育委员会和家长会简直恨死了他的作品。要求木岛作品限制借阅的投诉信函,光是东京都就接到了好几百封。特别是青春期的孩子,很多只是单纯被木岛恶意写作风格表面的酷劲吸引,而大受影响。」
难怪柴崎要把这篇访问发给今天的那几个中学生。
她想告诉他们,既然喜欢木岛迅,就要认真思考他的出发点。
木岛写作的精神只在他的第一部作品后记里提到,很难让年轻读者完全了解其意境。
「要不要把这篇专访贴在书衣的封里?」
「嗯——我们曾经这么做过……」
柴崎苦笑起来。
「贴了马上就被人撕走,包上书套也一样。贴来撕去次数多了,把书都弄得脏兮兮,有时还会破掉,很难看。」
「大可以问你们要影印本嘛!现在的小孩是怎么搞的,连问都不会问吗?」
「大人来图书馆割书、撕杂志都是家常便饭了,小孩子当然有样学样。也不能光是责怪小孩子不懂事啦。」
说到这里,柴崎抓了抓头,无奈的表示最近曾跟教育委员会和家长会团体协商此事,馆方在提供资料时都很小心。
「话虽如此,还是有很多大人说木岛的写作手法恶质、有害啦,要我们限制书籍的借出,甚至要求销毁。现在的馆长够坚定,当场明白地拒绝了他们,可是……他们跟图书馆谈不拢,恐怕下一步会出奇招呢。」
木岛的著作本身虽没有优质化法置喙的空间,其中却隐藏着一个例外。
*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这个例外发生了。
宿舍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舍内广播喊道:
『优质化特务机关正在本馆周边部署!要员立刻就第一级警戒位置!非战斗员请勿离开基地!重复一次!』
郁猛然跳起来,穿着代替睡衣用的运动衫就冲下床去,匆匆套上战斗靴专用的厚袜,抓起了内衣往口袋塞——她睡觉时不穿内衣的。
「小心点!」
听见柴崎的叮咛时,郁已经奔出了房门外。从女舍出动的队员毕竟不多,不过玄关处已经被男队员挤得满满。男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