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1-15

出来的。不削减自己的骨髓肉身,又怎么能让人们感到欢愉呢?)。

  可是这个时候,至少在被小刀抵着的这一瞬间,与其心旌动摇,我反而希望能与那把小刀正面相对。不管在其他方面有什么欠缺的,只要还能保有冷静,就算不是我这种会乱七八糟想一堆有的没的的人,最后也会得出当对方持刀时就不该抵抗的结论吧。

  在这种时候能成为英雄的,就是那种会表现出娱乐产物主角才有的行动力的,大概只有脑子发热的笨蛋吧。那种只是带点小聪明,却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就是会在这种时候把自己推入泥淖之中。还以为自己有多贤能呢。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毕竟我也没有乡余的空档去注意时钟。

  面对那个边观察我的反应,嘴里边小声地念念有词的少女,我只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若是移开视线,说不定她就会趁此机会往我身上狠狠刺下一刀。但她也是个教人难以直视的对象。因为完全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办法区分他人脸孔的我,往后不管身处在如何人潮拥挤的地方,无论经过多久,就算是十年后的现在,我一定也能一眼认出这名少女吧。因为我们曾这么长时间地互相凝视……不是的,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我发现她有种非常不同于常人的特殊性。

  我想,说不定这孩子的感情也死绝了吧。拿刀刺人这种行为跟压力只有一纸之隔,但反过来说,不为乐趣却能做出这种事的少女简直就像个背负着PTSD(注3)的战地军人一样。也许有人会认为把居住在和平日本的小学女生比喻成战地军人未免太过滑稽,甭说别人了,连我都为自己当时对少女所做的评价感到诡异,但我对少女的感想就是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朋友被车子辗得四分五裂凄惨死去的悲哀,和就算如此还是得把玩到一半的游戏找到定点存档才行的坚持,能让这两种心情毫无抵触同时存在的少女就跟我一样,不,她远比我更加激烈,也许她的感情已经全部死透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一直都明白,自以为能够理解他人,在与人来往、在人际关系的构筑上是最要不得的想法。我一直都明白?不对,我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否则在幼少年时期就不会好几次、好几十次重复同样的失败了。一直到现在,我也不断重复着相同的错误。自以为能互相了解,却只是不断给周围的人们带来麻烦。人类就算不互相理解也能相处得很好,脑子虽然能明白这个道理,却没办法付诸实行。我体内感情尚未死去的部分太碍事了。怎么不快去死一死啊,我打从心里这么想。对我的心。

  3 创伤后心理压力紧张症候群,指心灵受创后对承受压力产生障碍,超越忍耐极限的压力。例如在遭遇过战争、灾害(地震等等)、恐怖攻击、意外事故、犯罪事件后造成的身心障碍。

  「…………来……」

  这时,我彷佛第一次听见少女的声音。所以我反问了一声。听是听见了,但只听见语尾还是不算听懂她的意思。虽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怎样的语气跟拿刀对着自己的小孩子说话才好,不过眼前的状况总算出现转机,我可不能平白失去这个机会。能再说一次刚才那句话吗?说出这句传达希望的台词时,我的声音一定都走调了吧。

  其实不管她手上有没有拿着刀,我几乎从来没有跟小孩子说话的经验,就算是那几次绝无仅有的经验,我的声音一定也都走调了。说句真心的,与其要我跟小孩搭话,还不如跟同年级但不认识的女生说话来得轻松。

  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说出那种任性的话就是了。我挤出所有勇气,在稍有差池可能就会发生血腥惨剧的紧绷状态下,第一次向少女出声。

  「……来……」

  少女开口了。大概是从我的反应明白我还是没有听懂她说的话,于是又说了一遍。

  「站起来。」

  她说。

  「站起来。」

  我把这句话当成神明下达的指令,立刻从屁股紧黏着的椅子上站起身。也许有人会说:「居然乖乖听小孩子的话,你也太丢脸了吧?」的确是这样没错,如果真的觉得我太丢脸让人看不下去,我只能劝你这本书就别再继续看下去了。因为从现在开始,几乎每一幕场景我都会乖乖听小孩子的话。如果不想看到我那么难堪的模样,就当作我的回忆到此已经告一段落,快点把这本书阖上吧。就当他已经被少女刺杀身亡了。

  反过来说,现在我还能像这样继续活着,也是因为这个时候我对少女所说的每句话都言听计从的关系。所以若是期待我拿出男人的一面表现魄力,我也只能劝你把这本书阖上别再继续看下去了。为了活下去,就算是小孩的话我也会听的。不管再怎么丢脸难堪,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任谁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是吗?不,不是这样的,如果有那种贯彻自己的尊严宁愿选择死亡的人存在,我当然也觉得很厉害,能贯彻尊严是件了不起的事。可是,死是不行的。

  一从椅子上站起身,被刺……被划伤的小腿所传来的尖锐疼痛也跟着倍增。我几乎就要当场蹲下去。但少女对我下达的命令是『站起来』而不是『蹲下去』,所以我当然不能蹲下去,必须继续站着才行。

  因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少女与我之间的距雕也被拉开了。少女正避开椅子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以位置关系来看,或许可以不用手而是一脚将她踢开。也就是所谓的前踢。我学的是柔道,并不是着重于打击的格斗技,尤其对踢击根本不拿手,但踢个小孩子哪需要什么技巧。她就站在容易踢中的位置,这个时候我只要瞄准少女的脸部一脚踢出去,或许整起事件就可以到此告一段落,所有读者也能安然阖上这本书了。虽然是很残酷的事件,但至少不会留下深刻的精神创伤,而现在的我也不会存在,将来可能会是一个产量还算过得去,却是个相当踏实的作家,但事情发展并非如此。

  我对于踢一个小小的少女,心里很是抵抗,这并不是谎话。如果怕被别人误以为我是故意耍帅才这么说的话,或许不该扯出这样的理由,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必须照实叙述出来才行。踢一个毫无防备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少女,和踢一个双手执刀恐吓别人的少女都是一样的,我真的没办法做出那种行为。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完全合情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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