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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看到了。我是唯一看到的人。那孩子站在斑马线的另一头,确实将玩到一半的游戏存好档后,才拔腿冲到朋友的身边。
我目击了这一切。
这就是U与我初次见面的场景。
7
就算不曾见过被辗得稀巴烂,尸块散落一地的小女孩,应该也能想像那是多么凄惨的一幕吧。可是在那个时候,比起出车祸的少女(当然有先帮被卡车辗毙的少女祈祷,希望她一路好走),我更在意的却是跟她走在一起的另一名少女。
试着把那段回忆文字化后,可能会出现「唷唷唷,老师啊,瞧您说的那么认真,但那孩子也不过是把玩到一半的游戏存档而已嘛,被您说的好像是件多不得了的大事似的。」之类的感想,为了避免让读者感到困惑,我就再说得仔细点,那个少女并不是无意识地做出那种行为,换句话说,那个少女并不是出自平时的习惯才把游戏存档的。而是在朋友被车辗过与玩到一半的游戏之间相互比较,仔细考量过后决定了先后顺序,于是她先依游戏的规定玩到某个段落,玩到可以存档的场面确实将游戏存档,为了不让游戏机在跑动时不小心掉落造成损坏还不忘先放进书包里,接着才跑到她亲爱的朋友身旁,之后当然也不忘顺序地大哭出声。
依照顺序。
没错,就像在穿袜子之前绝不会先把脚套进鞋子里,她在把游戏存档之前,也没有赶着奔向朋友身边。
我该怎么定义这种异常的行为?假如说,只是假如喔,假如她完全不把朋友的死亡看在眼里,仍继续玩着游戏一个人往学校方向走去的话,我或许不会觉得她有多怪异。顺带一提,会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我太了解了。不管实际上到底会不会这么做,但我本人就是会掉头走掉的那种类型。
我无法理解人类的痛苦。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某部分的情感已经死去的人类。
过上和自己无关的交通事故时,先不说加入抢救行列,我连围在一旁看好戏的群众心理都不是很明白。
所以说,如果那个少女是这样的人,我可能反而会有种找到同伴的感觉。良心和伦理观念都一应俱全,但就是完全没办法与感情相互连结的人类。除了自己之外,我也认识几个这样的人,以个性来说,我当然不可能和那些人变得亲近,但那种能互相分享「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心情的对象,要说是伙伴也不会太排斥就是了。
但那个少女不一样。她的精神状态很正常,却很明显搞错了事情缓急的先后顺序。遇到这种情况时,无论是谁都会停下电玩游戏,一股脑地冲向朋友才对吧。啊啊,必须把这件事逐字逐句写成文章,实在让我感到极端地不舒服……看情况我可能会翻回前几页,将某几段文章的遗词用句替换一下,但这段记忆果然还是只能用精神创伤来形容。光是回想,我都觉得快吐了。一想起当时那个少女的一举手、一投足,我就会全身不由自主地窜出鸡皮疙瘩。
你问我在那之后怎么了?当然是逃走了呀。哪可能一直呆呆地继续愣在那种地方啊。我的意识依然紧紧跟随着那名少女,脚就像生根似的固定在地面,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我的身体僵硬得连动都动不了,但不管是意识或双脚,我怀着恨不得能直接丢弃在原地不理的心情,硬是将自行车调头了。
反正这场交通事故也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身为一个经常遇到车祸的人,如果今天只有我一个目击者的话,我当然会负责报警,也会帮忙照顾被害者,依状况有时是照顾加害者,是因为我明白那是上天交付给我的任务(这跟感情无关,只是身为人类的良知),但这次现场的目击者甚多,根本用不着我帮忙报警,况且也没有需要照顾的对象。因为从卡车驾驶座走出来的司机好像没有半点钋伤。对大卡车来说,区区一个小学女生不过是弹指便能击倒,不足挂齿的小角色吧。说不定连保险杆都用不着修理呢。
话说回来,虽然目击者众多,但注意到被害者的朋友相当异常的人,不用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吧。就这一点来说,目击者彻彻底底就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所有人过上交通事故时,都把注意力放在较有爆点的场景上,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少女。说不定他们甚至没发现那个正抱着被害女学生头颅的小女生呢。
当时是已经有几款附照相功能的原型手机问世了,但并不普及,相机画素跟现在相比也非常粗糙,所以我想,那个少女当时的模样大概没有留下任何纪录吧。每当发生什么状况时,总会有一群爱凑热闹的家伙一起发动摄影大会,这点实在令我感到无比厌烦(顺带一提,我每次换手机时,第一件事一定就是砸坏相机的镜头。因为不想让人以为我跟那些家伙是同伙的),可是回想起当时的状况,我还真希望能有个人跳出来拍下那个少女的照片,哪怕只有一张也好。
这么一来,就能确认那些眼泪,当时少女流下的眼泪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不过这都是因为我正在回忆那时的情景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当时的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以最平静的方式迅速离开现场,仅此而已。
希望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最重要的是别被那个少女发现。悄悄地、静静地离开现场。我放弃驶过斑马线的念头,应该说,我根本放弃出席第一堂课了。
我想,今天就直接回家吧。回到家,躺在床上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这么一来,一定能忘了刚才亲眼所见的恐怖一幕,不管怎样应该能或多或少忘了一些吧。我这么安慰自己,再次踩动踏板,一直线地骑向不久前才刚告别的那栋学生单人套房公寓。
以结论而言,这么做实在不好。
我不断欺骗自己只要回到家就安全了,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已悄悄胶着在我背上的那双稚幼目光。
8
人是会遗忘的生物。只是过着普通的生活,就会慢慢地一件件忘记不久前发生过的事。就算是当时认为绝不可能忘掉的大事件、再怎么深刻的记忆,总有一天都会慢慢淡忘。
所以才会有『欺骗自己』这样的说法产生,只要像这样平静地继续过生活,或许总有一天我也能忘了跟那个少女有关的事。
那虽然是段极具冲击性、难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