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感到悲伤,王妃甚至连眼泪也忘了流,抱紧怀中的孩子用力点头。
王妃抱着婴儿,拼命在黄河岸边奔跑。遭到云层覆住的月光显得微弱,跑在前方的昭明看来也像是只遭到涂黑的剪影。
大王惨遭妖魔咒杀后,如今已又过了三天。在没有任何宫女与卫兵的随行之下,抱着婴儿的王妃与昭明一同逃出宫中。依据昭明的占术所示,只要在今日这个时辰祭祀黄河之神的河伯,再将王子放入河中,就能够逃过敌人的耳目,王子的性命也能够保住。
「快一点,妖魔要追上来了!」
昭明回头嘶吼,王妃也在后方感受到了无比骇人的压力。然而衣摆沾上了污泥,脚步无法如愿加快。
「敬将棉薄之物奉献予位居天原,号令大河潮汐涨落的河伯——」
昭明一边奔跑,一边将酒与年糕丢进黄河当中,向河伯祈求。
一阵腥臭的风抚向王妃的颈项。是妖魔的吐息。顿时冷颤袭向她的背脊,王妃紧咬住牙忍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求求祢,河伯大人!我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请祢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
王妃紧紧抱住婴孩。也许是母亲的恐惧传了过来,婴儿不安地张开偌大的双眼,仰头看向王妃。
冷不防地,某种既湿冷且黏滑的东西缠上脸颊。是蜘蛛丝。好几条丝线伸了过来,最终擒获住了抱着婴儿的王妃。
「昭明!」
王妃向后仰去,在被拖往后方的同时大声呼叫。
昭明转过身子,拔出长剑疾奔而来。长臂一挥砍断了王妃与蜘蛛之间的丝线后,又往前跨步转过刀锋,打横劈向蜘蛛的躯体。
「你就成为河伯的供品吧!」
也许是河伯听见了昭明的请求,蜘蛛的上半部躯体与两对长脚被某种东西拉扯般地落入河中。但是妖魔的下半身仍由两对长脚支撑着,继续自尾部吐出丝来,并且缠住了昭明的颈项与持剑的右手腕。
「呜——」
昭明虽然试图用关节分明的手指扯下丝线,但黏稠的丝线却逐渐箍住他的喉咙。
「昭明!」
「……不可以过来!老臣打算与妖魔一同成为献给河伯的供品。在新的敌人追来之前…快点……按照先前的准备……」
「那怎么可以——昭明,本宫怎能撇下你不管!」
「要成为河伯的供品……还是当南庚王的陪葬呢。倘若真要选择,老臣愿意将这副老朽的身躯献给河伯……既然是为了王子,想必大王也会原谅我吧。」
昭明一把抓住蜘蛛丝,将妖魔拉近自己,同时让体重倚向大河。
「敬请赐予日守夜护的庇佑,使其罪咎鬼祟远离——以吾与妖魔之性命,愿祢大慈大悲庇护吾国王子——」
昭明咏唱着咒文,投身跃进黄河之中。因丝线而连在一起的半体妖魔也跟着坠入河川。
「昭明——!」
王妃愕然地望着溅起水花的河面,但震惊的心情在一瞬间就恢复平静。
不能让昭明的性命白费,我绝对不会让这孩子丧命——
王妃再度前进,不久之后在茂盛的芦苇丛中找到了一艘小船。这是昭明趁着白天之际准备好的物品。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敌人的身影。
「来,搭上这艘船吧……」
王妃弯下腰打算将婴儿放入小船当中,霎时胸口却一阵紧缩,疼得几乎要碎裂开来,双手迟迟无法将婴儿放开。
「……可怜的孩子……才刚刚出世……母后…真是不想和你分开……」
她再次将婴儿紧紧抱在胸前,让自己的脸颊贴在婴儿柔软的面颊上。下一秒,斗大的泪珠忽然滑出眼眶。自从南庚王被妖魔杀害以来,始终不断压抑的情绪终于溃堤一涌而出。
生产时,尽管每次阵痛都让她痛到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是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能看见自己的孩子,她就能高高兴兴地忍耐下来。然而,如今胸口这阵不得不放开孩子的心痛,却让她完全无法承受。王妃蹲下身子,用力抱住婴儿抽噎哭泣。她紧咬住下唇不让哭声传出,甚至咬出了血来。
风吹开了云层,逐渐下沉的上弦月微微照亮了黄河。占卜所显示的时辰即将到来。王妃将濡湿的面颊自婴儿脸上移开。
「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母后无论何时,永远都会为你的幸福祈祷……」
她望着婴孩的漆黑双瞳好一会儿后,用颤抖的双手将婴儿放入船中。婴儿受到惊吓般地张大眼眸,像在吵着要人拥抱,不断将小巧的掌心伸向母亲。王妃心痛如绞,仍是解开绳索,不顾自己的衣服被河水打湿,走入河中推着小船。
「河伯大人,请祢守护这个孩子吧。不管我会怎么样都无所谓,求求祢,一定要保护这个孩子。」
王妃泪流不止,重复如此低喃。
小船脱离了王妃的双手。
忽然间,黄河的水面泛起涟漪,带有金黄色泽的水花向上溅起,在小船的周围跳跃起舞。接着水花变作浅色的光芒包覆住船只。彷佛是直接吸收了月光般,那样柔和的光芒。王妃瞠目结舌。
——已达天听。
一道话声传入耳中。
由光所守护的小船彷佛有着自身的意识般,往河流中央前进。尽管黄河的水流十分湍急,不可思议的是,却只有小船的周围相当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