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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了一个梦。
现在是某一所幼稚园里吃完便当后的自由时间。
庭院中传来许多人开心高喊的声音。
友实独自待在教室里。
房间里一半以上的面积都被初夏的影子占据;她将素描簿放在阳光照射到的一小块空间,默默画着图。
她当然不是没有注意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然而,无论是荡秋千、溜滑梯、抓鬼,还是捉迷藏,友实都没办法玩得很尽兴,总是会不小心受伤,或是一直当鬼。她自己不但不觉得有趣,大家也总是露出感到无聊的表情。
所以渐渐的,一旦到了自由时间,友实总会留在房间里画画,自然没办法交到朋友。
她握着蓝色蜡笔,画出在天空中游泳的鱼。此时素描簿上突然出现人影。
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男孩子站在前方——是和她同样就读蒲公英班的「钢一」。
「钢一」的个性十分畏缩怕生;尽管他应该喜欢玩荡秋千,可是如果其他小朋友已经在玩荡秋千的话,他便只会站得远远地看他们玩,直到那些小朋友跑去玩其他的游戏,他才会跑上前,一个人玩荡秋千——钢一就是这样的男生。
「钢一」站在友实面前,双脚颤抖着,满脸通红,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但是他还是努力露出笑容,开口说话:
「你……你很会画画呢。」
友实先是眨了眨一双小眼睛,脸颊接着便红了起来。
其实光是对方跟她说话,她就觉得很高兴了;但是友实不习惯被人称赞,比起「高兴」,更觉得「不好意思」,也或许是因为事出突然而吓了一跳的缘故。总之友实蹲着身子,想藏起素描簿,同时大喊:
「——不要看啦!」
她抱起素描簿和蜡笔,逃进里面的走廊。
她躲进昏暗的走廊,等待紊乱的呼吸和心跳恢复平静后,偷偷窥视房间内的情形——
「钢一」还在里面。
紧揪着幼稚园制服的他微微颤抖着,泪水从大大的眼睛流了出来。
终于察觉到异状的老师跑了进来,一边抚摸着「钢一」的头,一边拚命询问「怎么了吗?哪里痛吗?」但是「钢一」只是抽抽噎噎地哭着,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令人恐惧的罪恶感袭来,友实连站都站不起来。
画面转黑——
场景变了,但是友实依然继续作着梦。
她依旧在教室里画画。
深灰色的云朵在天空延展开来,户外宛若黄昏时分一般阴暗。
一名老师用有点焦急的声音一一询问幼稚园的儿童:
「有没有人知道『钢一』在哪里呢?」
幼稚园的儿童左右摇头,像是在唱歌般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
有人说:「他又在玩『一个人的躲猫猫』了吧?」
「……什么是一个人的躲猫猫?」老师一问,所有的儿童便彷佛雏鸟对亲鸟鸣叫般同时回答:
「就是一个人玩捉迷藏~~」
「因为没有鬼,所以就一直躲着。」
「如果我们靠近他,他又会跑到别的地方;明明我们又不是鬼的说:」
「这样啊,谢谢你们告诉我。」说完,老师便走到庭院,到处转来转去了一阵后,终于在围墙边的盆栽丛前蹲了下来;她找到「钢一」了。
「『钢一』不跟大家一起玩吗?」
老师温柔地跟他说话,但是「钢一」低着头,露出既像是生气、又像是难过的表情,摇了摇头。
老师坐在「钢一」的身旁,彷佛耳语般地低语着。
「这样啊……那你要跟老师一起玩吗?」
「……」「钢一」抬起头,盯着老师的脸好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嗯。」
从盆栽丛中走出来的「钢一」和老师手牵着手,慢慢走着。
「『钢一』想玩什么?荡秋千吗?」
听见秋千,「钢一」的眼睛发出些许光辉,抬头看着温柔微笑的老师,点了点头。就在此时——
「老师~~我们一起玩嘛~」
跑过来的幼稚园儿童们把两人团团包围住—田于老师既年轻又漂亮,很受小朋友们喜爱。
「钢一」将手从一脸为难而无法动弹的老师手中抽走,接着跑向建筑物的后方。
许多小手抓着老师的围裙,老师没办法去追「钢一」。
画面转黑——
接着又换了场景。
所有蒲公英班的幼稚园儿童们聚集在教室里,不知道等一下要做什么的他们显得有点吵闹。
但是友实知道——因为她已经作了好几次相同的梦了。
园长、漂亮的老师,以及似乎是被老师拉进来的「钢一」走进教室中。
园长拍了两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