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对不是在笑你啦……」
然而他的话却被苏菲亚的锐利眼光堵住。
「凸眼金鱼……很像钢一吗?」
冷静却又带着压力的询问口吻,让钢一只能点头。
经过一阵沉重又苦闷的沉默后,苏菲亚终于开口:
「钢一讨厌被人叫做凸眼金鱼吗?」
「嗯……虽然……多少习惯了,但是还是很讨厌……」
「为什么?不是真的很像吗?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什么……?」
她在说什么?
「既然是事实的话,就只能接受啦!就是因为你会为了这种事情觉得心情不好、十分生气,才会有人因为觉得有趣而得意忘形。」
「……什么……!」
这种事情……?
钢一哑口无言。
冷静想想,苏菲亚说的话或许有点道理,社会上也有人持「霸凌事件中,被欺负的人也有问题」的观点;然而按照她的说法,好像真正有错的人其实是钢一。
她很可爱,以小学生来说虽然有点瘦,却也不会太瘦,体型很符合「苗条」这个称赞词语,所以一定不曾因为身体上的特征而被人嘲笑。
这个人不会了解——如果是以前的钢一,大概会这么想而尽早放弃吧,甚至还会配合对方说:「是啊,你说的没错。」
但是,他好不容易抓住交朋友的机会,即使没有奇迹的碎片,却也开始喜欢上苏菲亚,所以要是就此放弃,未免令人感到寂寞感伤。因为希望她能够了解,钢一不知不觉拉下脸,生气了。
苏菲亚交叠双臂站着,彷佛表示:「我有错吗?」使钢一忍不住说出涌上喉头的话语:
「就算是真的……也不是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
「为什么?你的意思是要说谎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我……」
喘不过气的钢一似乎快因为呼吸困难而缺氧了,脑中一片混乱,有点晕眩;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他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嘟囔着脑中的想法:
「我……听见苏菲亚同学这样叫我……我很难过。」
苏菲亚的表情僵硬。
「我……我又没有叫你『凸眼金鱼』!只是——」
「因为是真的,所以就觉得……更难过了……」
一说出「难过」这个词语,便觉得真的很难过;钢一的大眼睛开始泛着泪光。鼻头热了起来。
他哭了起来,这次换苏菲亚不晓得该怎么办;因为低着头,所以钢一并没有察觉到放学回家的小孩和经过的大人们纷纷望着气氛不寻常的两人。
越来越无法忍受的苏菲亚扔下一句:「我……我又没有错……!」逃走了。她跑走的方向和钢一家相反……无论如何,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了。
钢一无法目送她的背影,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书包啪嚓啪嚓的声音在耳边作响。
他伫立在原地好一会儿。
十一月的冷风拂过露在外面的肌肤,彷佛要切开肌肤一般。
他感觉得到偶尔擦肩而过的路人视线。
经过的车声显得相当吵杂。
「……钢一,我们回家吧……?」
马奇尔坐在钢一的肩膀上,手掌贴着他的脸颊。
钢一没有点头,只是不发一语地开始行走。
感觉好像是脚自己走回家一样。钢一呆望着柏油路上的凸起痕迹,一片空白的脑海突然浮现苏菲亚的脸;一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呼吸困难和热泪盈眶的感觉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我在搞什么啊。都十七岁了,居然还会被小四的女生弄哭……)
话虽如此,钢一并不认为苏菲亚有错,他其实也不明白,她的说词跟自己的说词,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然而钢一没有勇气能依循苏菲亚所说的「就算被嘲笑是凸眼金鱼也能毫不在意,听过就算了」而活。
因为自己太软弱才会被欺负,坚强的人便不会被欺负。
(难道我不能软弱吗……?)
真是令人难过的答案。
累积在下眼睑的眼泪往下流淌,耳边响起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
「钢一,打起精神,今天只是〈游戏〉的第一天而已哦,之后还有七年,不要太在意,听到了吗……?」
钢一明白马奇尔正在努力地安慰他,他很高兴,但是这股温柔反而让眼泪越流越多;哽咽着的他无法道谢。
流出的眼泪落到地面上,沾湿了柏油路面。
就在此时——
「小钢,你怎么了?」
某人出声呼唤他。钢一抬起头,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住家附近了,而且——
矢口弥宵正站在他眼前。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