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长期以来昼夜颠倒的生活习惯似乎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摆脱。克劳斯那张从官方供给的床上爬出来的脸正在不停地渗出疲劳感,显示了昨夜的睡眠质量有多么低劣。

  他揉了揉眼睛,在窗边一边迎着清晨的阳光一边眺望着外面的景色。

  而眼前正是里比脱利亚皇国北部那正在不断扩张的学园都市贝露哈根的街道。

  在这个从沾满鲜血的历史里走过来的西方世界贝露哈根里,只要是拥有追求科学真实的忠诚心的人就是平等的。在这条街上,大家都超越了国家丶宗教和民族之间的矛盾,可以肩并肩一起全力以赴解决科学上的各种问题。与此同时,由于这里的民众有着尊重高级知识分子的里比脱利亚精神,所以异邦人不会受到歧视,科学家们一时兴起的各种奇怪行径也能得到宽容。可以说,贝露哈根是少数能称之为科学家乐园的地方。

  不过,就算是在乐园里也有黑暗依附着。并非全部的研究机构和科学家都只进行纯粹的科学研究。为了人类进步和科学发展以外的目的而来的组织和科学家,虽然很遗憾但也确实存在。

  比如说,贝露哈根郊外就有党卫队的技术试验场。这个试验场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为了提高杀戮和破坏的效率而进行的实验。

  两天前由贝露哈根前来赴任,从这个试验场的独身干部宿舍借了房间之后克劳斯就换上了空军的便装,然后在只有党卫队员的食堂里一边顶着众人的目光一边利落地用完餐,最后返回房间整装完毕,便离开试验场向着新的工作岗位出发了。

  话虽如此,不过也走不到几百米。克劳斯新的职场就在邻近试验场的地方。

  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石造宏大建筑物正是维尔海尔米娜纪念研究所。被冠以三代之前女王之名的研究所乃拉姆斯提家族所出资设立,并且还是贝露哈根军事相关研究设施里的龙头机构。

  在守护者雕像的睥睨之下穿过拱形大门,克劳斯向着位于纪念研究所三楼的阿娜莉莎•冯•拉姆斯堤研究室前进了。

  “早安。”

  克劳斯一边打了个招呼一边推开了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远比所长室和来宾接待室都要奢华的阿娜莉莎研究所。这里不仅有能够进行简单实验的实验室和资料室,甚至还附带了专用的茶水室。当然,能够拥有如此完善设备的宽大研究所的人,就只有拉姆斯提家的阿娜丽莎而已。

  “早安,雪弗莱大人。”

  身穿深灰色商务套装的玛丽艾露用脸上浮现的温柔微笑回应了克劳斯的问候。虽说是女仆,但是这种样子怎么看都只可能是秘书吧。嗯,说不定研究室有硬性的着装规定。

  “请不要叫我大人啊,马甸尼女士。你这样还不如不打招呼呢。”

  克劳斯一边浮起苦笑一边把略帽和皮包放到房间角落的小桌子上。

  “真是失礼了,雪弗莱先生。”

  玛丽艾露也跟着稍微露出些苦笑地说道。

  “这样的话,您也称呼我为玛丽艾露就行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玛丽艾露小姐。话说回来,博士不在这里吗?”

  “大小姐的话,说是去了一课主任那里。我想她应该很快就回来。”

  玛丽艾露回答道。

  “这样啊……博士回来的话,今天也要被她质问呢……”

  克劳斯忽然叹了口气,回想起昨天因为早早赶到而被质问攻讦的事。

  其实说实话,向有实战经验的士兵打听战场的情况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尤其是期待着勇武英雄传说的孩子们常常会以闪闪发亮的眼神央求着听战地故事。不过这位拥有和女王陛下同一发色的天才少女则并非如此。她以像是在观察被投放了药试剂白老鼠一样的目光注视,以像是在听取着名科学家授课一样的神色聆听,而且还能经常冷静透彻地询问各种问题。

  在没有对抗手段的情况下躲避对方雷达侦测的方法是?导弹的实际命中率有多少?机体发生故障的几率有多少?进行对地攻击时的中弹率有多少?人类能持续承受多少秒的高G力状况?夜间战斗里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军队心理教育程序的有效性如何?

  多亏在泽洛尔基地演习场就来过一次,没有因为好奇而打听对待杀人这件事的心理变化。不过取而代之的是那执拗追问战场现实的探究心,如果对她有一点疑问就会有被反击十倍的质问。就算是军队的内务调查官恐怕也不会有这般热情。

  “请不要生气,雪弗莱先生。您是宝贵的拥有实战经验的人,再加上还是被称作‘狐狸’的战斗专家。遇到这样难得的机会,大小姐会沉浸于其中也是理所当然的。”

  “哪里,我也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啦。”

  克劳斯突然觉得有点不谐调的感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知道我名号的事情呢?”

  “虽然很失礼,不过我事先作过调查。因为但凡有接近大小姐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做相应的应对措施,这点还请多多包涵。不过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做出滥用职权的事。”

  微笑着回答的玛丽艾露的眼眸中,映现出像东方人一样展露古风式微笑的克劳斯的脸。毫无疑问,克劳斯在内心确信了——玛丽艾露是“看门犬”。

  那温和的举止和轻柔的笑脸,一看见会觉得到处都是可爱的地方。但她际上却是凭借经验和才智追逼猎物的奸巨猾的猎犬,想要成为主人的匕首与实看门犬。

  唉,真是的……克劳斯用小小的鼻息代替了叹息。很久都不曾认识过的除军人和娼妇之外女性,结果却是披着羊皮的狼吗?和自己是同类,这可没办法笑出来啊。

  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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