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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理了一下枕头的形状,进入准备睡眠的态势。闭上眼睛,大脑逐渐麻痹,意识也开始模糊——很好很好,今天应该可以安然无恙地睡着——当他这么想着时,突然听到很微弱的一声「吱」的声响。要不是因为周围一片静寂,否则是绝对听不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满雄感到奇怪,睁开眼睛一看,四周一片黑暗……
瞬间他陷入恐慌之中。他感觉手脚僵硬,全身不住地颤抖,连棉被都震得在他身上跳动。
「哇呜啊啊……」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冒出满身大汗,从床上滚了下来。他拚命想要爬到门口,但头部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只能伸手乱摸。这里是哪里?难道已经到阴问了?他感到心惊胆跳,一阵头晕目眩。「喂!喂!」他出声大叫。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一道光线射进他的瞳孔。
「董事长,您怎么了?」木下察觉异状,打开了寝室的门。
还好,还没死——走廊上昏暗的光源让他看清寝室的内部。床还在,桌子也还在。满雄全身无力,瘫坐在地板上。
「董事长,您不要紧吗?要不要叫救护车?」木下苍白着一张脸趋前探视。
「……不用。」满雄勉强挤出声音。他擦擦汗,呼吸相当急促。「别做不必要的事。」
他转头看看台灯,灯泡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喂,你去检查一下台灯的灯泡。」
木下拆下灯泡。灯丝已经烧断了,满雄刚刚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笨蛋,还不是因为你管理不周!在灯丝断掉之前就应该换上新的灯泡才对。」
他提出无理的要求。因为如果不发脾气,就会自觉挂不住面子。
木下绷着一张脸低头道歉。
「算了,你回去吧!」满雄赶走对方,打开寝室的电灯。他的心跳仍旧相当快速。
满雄深深吐了一口气,脸朝下躺回床上。他决定今天要整晚开着灯睡觉——虽然他睡不着的机率应该比较高。
满雄畏惧黑暗,他怕的是隐藏在黑暗前方的某个东西。而这个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日本发行量第一的报社董事长竟然会怕黑,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已经完全从酒醉当中清醒。
隔天满雄把主治医师叫到董事长室,想叫他开精神安定剂的处方。他只要一想到昨晚陷入恐慌的样子就感到相当不痛快。他不想告诉别人自己怕黑的症状。反正只要拿到药,心情应该就会安定不少吧。
「田边先生。您如果有失眠的问题,我可以替您介绍这方面的专门医生。」主治医师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向他提出建议。「您最近连日参加宴会,一定是因此而太疲劳了。」医生大概是从木下那里得到的情报,语气中隐约带有说教的意味。
就是因为这样满雄才讨厌医生。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乖乖开药呢?
「我可不是自己高兴要去参加宴会的。」满雄提出辩驳。
和他同席的都是政经界的重要人士。这些宴会其实也是位于国家中枢的高层领袖之间交换意见的场所。
「不论是精神安定剂或是安眠药,最好还是经由专门的医生来开处方比较好,毕竟这些药物的调配方式相当复杂。我可以替您介绍熟识的专业医生。」
「有不错的医生吗?必须要找可以信赖的人才行。毕竟我现在被一群豺狼盯上了,呵呵。」满雄有些自嘲地说。
「是的,这点我也明白。」主治医生凝视着半空中陷入沉思。「……我想,伊良部先生的医院应该也有精神科吧。」
「哦,你是指担任日本医师协会理事的伊良部先生吗?我之前跟他打过几次招呼。」
伊良部综合医院在大战之前便是一间名门医院。
「我曾听说他的公子也是精神科医生。」
「这么说就是自己人罗?那我就放心了。我待会儿就请秘书联络。你先替我知会一下。」
「好的。」
满雄只让主治医生帮自己量血压就请他回去。收缩压一百六,舒张压一百二——这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高血压。最近有太多让人气到脑部充血的事情了。
他在董事长室继续处理公务。不久之后秘书室长木下走进来,说已经和伊良部综合医院的精神科医师取得联络。
「是吗?那就请他下午立刻到这里出诊。」
「不过,医生说他没有提供出诊服务……」木下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你有告诉他,我是大日本新闻的田边吗?」
满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卖给日本医师协会的恩情并不算小。社论当中也曾替优待税制辩护过。
「嗯……我在电话中是直接和伊良部先生的公子谈的。可是,怎么说呢?这个人似乎并不具备一般人的基本常识……」
「你给我说清楚一点!对方是怎么说的?」满雄瞪了木下一眼。
「呃,他说……『才~不要咧!』」
「才~不要咧?」
「是的,这位医生似乎是个颇奇特的人物。他说,今天因为天气太冷不想出门……」
满雄的脸开始热了起来。怎么每个人都这样?当今社会上到处是这种不长进的家伙。日本的将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算了!找别的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