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萤幕上会出现内田,但镜头的焦点却是他自己。
拍他是有什么用啊?就在公平这么说的同时,影像切换到他浮在空中的瞬间。
什么?公平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他吗?
急忙倒带又看了一遍,这次他屏气凝神的看着萤幕。
怎么看都是他自己。萤幕上所映出的,是他拱起腰,像袋鼠一样地在空中飞舞,摆动的幅度也不够大。
「这不是说说就能治好的,而且一旦在意情况就会更严重……」丹羽以同情的语气说。
「一开始我以为你自己有发觉到,不过看起来又好像没有。既然如此就是心理上的问题了,我想不要直接点破你比较好……」
公平想起来了。丹羽曾问过他:「你是不是腰痛?」
伊良部也对他说过:「你的腰拱起来了。」当时他并没有多想,没想到是他自己的跳跃姿势不对。
掉到网子上时,那些师弟们可怜他的眼神及谨慎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羞耻心让他整张脸都红了,他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公平问。
「东京公演开始之后。大约是从内田担任接应者那时起,你就会拱腰,摆动的幅度也渐渐变小……」丹羽将手搭在公平肩上:「不能在意喔!你还是我们表演部中最厉害的人。你和我一起练习空中飞人时也都没有问题啊!总之就是你在面对不熟识的人时,会无意识的做出抗拒反应。」
公平面无血色。他究竟对内田做了什么过份的事?自己一定表现出一副轻视他的样子吧!
「我以前有听前辈说过,这叫做『和尚擦地』。会有这个名称是因为姿势很像,也就是说,并不是只有小公你会这样,过去也有一些人有相同症状。」
他在沙发上坐下,以手掩面,开始厌恶起自己了。
「节目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我走咯,你不用出场没关系。」丹羽说。绘理则无言轻抚公平的脸颊,然后两人离开了那个房间。
和尚擦地啊……公平轻轻说道,这大概是个性跟他相像的前辈们所得到的病吧?
因为小时候一直过着不断转学的生活。即使交了新朋友,过两个月之后就得和他们分开,他不想再有这种悲伤的回忆,于是从某天开始,他筑起一道高墙,远离新的邂逅。这也造就了公平的防卫本能。外人觉得马戏团的小孩很稀奇,常会找他们麻烦,如果团里的其他小孩被欺负了,他就会带头去跟对方讨回公道。在团结意识增强的同时,对外人的警戒心也变敏感了。也许外表看起来一直都很封闭吧!其实他很喜欢与人相处的,但是又不敢亲近别人,朋友变多会让他很不习惯。
此时门被打开了。「啊,你在这里啊!」伊良部探头说。
扑克脸的护士也来了,这两个人已经可以自由进出马戏团啦。
「我今天要表演空中飞人喔!」伊良部开心的说:「丹羽先生帮我买了保险,我还自己做衣服呢!」他打开包包,取出豹纹的舞台装。
公平连忙跳了起来,往窗外的豹笼看去。
豹太平安无事,他吓得全身都瘫软了。
「总之先来打一针吧!」和往常一样,公平接受了注射。
洋辅不知从哪出现了,他专注的盯着看。
「医生,你小时候是怎样的小孩?」公平忽然问道。
「我小时候?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啊!」
骗人的吧!谁会相信啊?
「有没有巡回艺人的孩子暂时转学到你上的那间小学?」
「没有耶,我上的是私立学校。」
这样啊,原来他是个少爷呀?
「我好像得了一种胆小的病了。」他揉着注射过的地方说:「我无法对人敞开心胸。」
「倒是常有归国子女转学到我们学校来。」
「小环境的话还好,但是一到了大环境,我就会突然紧张起来……」
「他们喝过洋墨水,所以都很高傲。」
「这有没有什么病名呢?」
「当时大家都一起欺负他们,在便当里的三明治涂上药膏之类的。」
「医生,请你专心的听别人说话啦!」他不禁埋怨。
洋辅正在和护士玩捉迷藏。他流了些鼻水,公平便把他叫到身边,抽了一张面纸放在洋辅鼻子上。
「擤一下。」
洋辅听话的擤出鼻涕。公平见状,突然想通了。
这孩子完全信任自己的父亲,所以才会用力的擤出鼻涕。
空中飞人的接应也是相同道理吧!重点在于什么都不要想,伊良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对了。山下先生,你的失眠如何了?」伊良部问。
「有在吃药所以睡得着了……」
「抱歉,其实我开给你的只不过是整肠药罢了。」
虚脱无力之感向他袭卷而来。他趴在沙发上。
「没关系吧!反正你吃了也没事。」伊良部笑说:「心诚则灵,Believe doctor(相信医生!)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