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妖狐 一卷全

就是夜木吗?”

  我点点头。出声叫我的人穿着体面,他的打扮与工厂格格不入。他们两个人对看了一眼。我请教他们的名字,叫我的人自称秋山。这是我第一次实际见到他,但是我知道自己是托他的福才能够在这里工作,所以我为了他把我安插在这里工作的事道谢,向他行礼致意。

  另一个人与秋山相对照,是个高个子而强壮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冷笑,自称井上。

  “听说你绝对不会拿下身上的绷带。为什么啊?”

  秋山问。我支吾起来。

  “喏,告诉我理由嘛。让我看看绷带底下是什么样子,我一个人就好。

  是很严重的烫伤吗?还是长相丑得无法见人?怎么样?让我看看。”

  我一拒绝,他顿时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之后好一段时间,秋山一直拜托我让他看看绷带底下是什么样子,但是都被我回绝了。不,站在他的角度来看,那并不是在拜托吧。我想那些发言恐怕是命令。在他的人生当中,他的命令过去可曾遭到任何拒绝?我愈是拒绝,他的表情就愈是凶恶。

  不知不觉中,井上站到我旁边来了。秋山对我的态度感到愤怒。起初他还面带笑容,此刻却是一脸遭受到侮辱的神情。

  “我可是为了你安排了这样一个工作的地方耶?你多少也应该感谢一下吧?没想到竟然会被这样恩将仇报!”

  井上抓住我的手臂,扭了起来。我开始感到害怕。至今我一直热切地渴望死亡,应该连对生命结束瞬间的恐惧都已经麻痹了。可是一想到要是再继续受伤,身为人类的肉体会继续被早苗夺去,我不禁无法保持冷静。

  我很快地就理解秋山他们想做什么了。他们想要按住我,好探看我的绷带底下的面貌。一想到他们的行为将引发的混乱与迫害,我急了起来。一思及在快要获得原以为不可能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平静生活的时候,身上那怪物的獠牙却将被揭露,而被迫回到孤独的世界,这让我绝望。

  秋山的手伸向被架住的我的脸。我反抗。他们在笑。看到我拚命的抵抗,他们似乎感到喜悦。

  那一瞬间,有如浊水般的狂暴情绪充塞我的体内,那恐怕就是极度的愤怒吧。

  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了,那一瞬间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架住我的男人碰到被烫热的扶手,瞬间松了松手。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逃离井上,踢开了他。

  过去摔落悬崖时,我脚的肌肉组织的一部分已经不再是人类,而被置换成了不伦不类的野兽的一部分。感觉上那新的肌肉组织似乎正感到欢喜。井上是个体型壮硕的男人,而我的体格并不怎么好,稍微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被我这种人一踢就退缩。但是井上却蜷起身子,痛苦地倒下了。我从自己体内感觉到大量的无处发泄的力量。

  看到痛苦难当的井上,秋山露出哑然的表情。我揪住他的脖子,把他吊在熔矿炉上。只要我一松手,他就会掉进沸腾的熔铁当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出这种事,此际我写着这封信,感到胸口因强烈的悔意而烧灼疼痛。但那一瞬问,秋山哭喊的惨叫声只是让我痛快得不得了,全身涌出近似喜悦的感觉,它化为力量,让我用一只手吊起秋山的身体。那股力量是异常的。不,不只是力量。真正异常、真正令人嫌恶的,是我的灵魂才对。

  秋山的脸涨得通红,哀求我原谅他。

  这时工厂的同事赶了过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做出的骇人行动。我把秋山放到安全的地方后,他和他的喽罗都露出一副不晓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尽以惊惧的眼神望着我。

  我被带到工厂里职务最高的厂长的办公室。工厂内很阴暗,充满了金属声和铁锈味,但是那个房间铺着地毯,摆着泛出光泽的木桌和扶手椅。空气中荡漾着一丝暖意,让人觉得此处是工厂内唯一具有人性的空间。不晓得是不是厂长的兴趣,墙壁上挂着一排面具。在鬼与猫的面具当中,也有眼睛细长的狐狸面具。

  厂长看起来已经是个老人,却以堂堂的站姿注视着我,对我说明我做了不该做的事。他的声音颤抖,听得出他内心的怒意远超过他所说的话语。他的眼神冰冷,轻蔑地看着我。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背着阿博的你。我的表情一定相当恐怖吧。我一直回想我抓起秋山时的事。

  可怕的是,我觉得那一瞬间的我陷入狂喜。想像起秋山掉进熔矿炉里,连骨头部被融化的模样,我觉得我似乎也露出了笑容。秋山那个时候的尖叫,听在我的耳里就像轻柔的乐声。只要稍有差错,或许我已经见识到他掉进炉中的地狱景象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断地自问。

  阿博的母亲叫我不要再接近她的小孩。或许能够平凡地活下去的希望破灭了,我也被推人了永无止境的黑暗当中。然而另一方面,我却也有一种这样就足够了的心情。

  我不是人类。折磨秋山取乐的时候,或许我陶醉在强大的力量当中,觉得自己就像个打倒坏人的英雄。或者,我只是在享受而已。这样的我,是不能够接近小孩子的。

  我觉得我不能够再去工厂了。人家也叫我不用去了。

  可是经过兩天,工厂又通知我星期一继续去上班。

  虽然我对平凡的生活已死心,然而实际上,内心的一隅依然相信着一缕希望吧。那是祭典的前一天,也不过是前天的事而已呢。我去了工厂。那天早上,成了我见到你的最后一个早晨。

  星期一我去到工厂,大家都避着我,或是露骨地表现出敌意或嫌恶。和我擦身而过时,也有人发出咋舌的声音。视线偶然对上的话,也会被警告“看什么看”。

  我只是默默地,躲避着每一个人的眼神工作着。这是件多么凄凉的事啊。无数的视线近乎刺痛地贯穿我的身体,即使在行定之际,我也好想就这样蜷缩起来。

  那是在工作时间结束,我正要回家的时候。街上的霓虹灯亮起,工厂排出的烟雾迷漫,看起来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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