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故事 一卷全

从外头把皮包拿走?

  伯母回到桌边啜饮着茶。这时我才想起自己没茶可喝,但是我并不在意。

  “我打算今晚和我女儿去看他们拍片。”

  “要我开车送妳们过去吗?”

  “不用了,你的椅垫看起来好脏。”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的女儿产生无限的同情。有个这样的母亲,日子想必

  不太好过。伯母的女儿算来是我的堂妹,但是我从来没看过她。听说她今年十八

  ,那就是,小我五岁了。

  我曾从一年前过世的母亲口中听说过这个堂妹,据说她是个对母亲言听计

  从的孩子。

  “妳强迫女儿一起到这种地方来吗?”

  “你真是失礼啊,那孩子也很想来啊!”

  “现在她不是正好面临升学的紧要关头吗?她要上大学吗?”

  伯母露出很得意的表情。

  “我会让她进一所好学校的。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就等着见见她吧。”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我看看戴在左腕上的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之后站了起来。伯母并没有挽

  留我,只是说了一声“啊!真可惜!”,但开朗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遗憾。

  我打开门,走到走廊上。门上装着一只和这楝老旧的旅馆不相称的笨重门

  锁,锁头的重量给人一种小偷应该进不来的安全感。

  我向伯母轻轻点头告辞,便来到了走廊上,地板发出轧轧的声音。这里的

  灯光很微弱,在阴暗中只看得到两边一扇紧接着一扇的房门。

  眼前出现一道人影。由于灯光阴暗,一开始我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孔,不过

  从轮廓隐约可以判断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可能有看到我离开房间。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的脸在灯光中隐隐浮现。她定定地看着我的脸。

  从那不自然落下的视线我可以知道,她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堂妹。她一身朴素的

  打扮,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但是我装作不认识她,迳自走出了旅馆。

  夏天一过,这温泉小镇的路上就会吹起清凉的微风。被吹得满天飞舞的枯

  叶越过栉比鳞次的旅馆和土产店的砖瓦屋顶,一路延伸向远方布满晚霞的空中。

  一股独特的香味从贩卖土产点心的店里飘送出来。

  走向停车场的途中,我遇见一群提着大型行李的人,人数约在十个左右,

  服装和性别不一。

  “打扰贵宝地了,请多多包涵。”

  其中一个人向土产店的老婆婆说道。我直觉推测他们就是来拍电影的那批

  人。

  我的上衣口袋里放着一封必须要寄的信。中途刚好有邮筒,我便打算把信

  封投进里头去。那是一个造型十分古老的邮筒,但当我企图把信投进去时,才岭

  现洞口是封死的。

  “那不是真的啦。”

  一个外景队的人走了过来说道,并轻轻地把眼前的邮筒抱走。原来这只是

  个电影道具。

  我环视四周,寻找真正的邮筒,这时我才发现有很多拿着相机的观光客。

  想必他们也和伯母一样是冲着那些艺人来的吧?要拍的当然不是我。

  在我五岁生日那天,我戴上了有生以来第一支手表。那是当时还健在的父

  亲送我的。可能是把儿子的生日忘得精光、喝酒喝到三半更夜才回来的父亲对特

  地留了一半的蛋糕、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我感到很愧疚吧?于是他把从不离身、

  一直戴在手上的手表拿下来戴在我手上。

  父亲平常不会买什么东西给我。与其说是对孩子管教严苛,不如说是觉得

  太浪费钱吧?母亲帮我买了一台掌上型游戏机,我欣喜若狂;不知道是不是看不

  惯我那满脸的喜悦,父亲一怒之下,竟然将游戏机丢到浴缸里去了。

  那支手表可说是这样一个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那是一支沉甸甸的金色

  手表。表带是金属制的,原本摸起来是冰冷的,但当时还残留着父亲的体温,因

  此还是温热的。对当时还小的我来说,那支手表戴在手腕上实在是太大、也太重

  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那支表,因此经常戴在手上。

  从此以后,我把零用钱全都花在收集手表上,我满脑子都是手表。要问塞

  到有多满,我想大概多到表带几乎要从耳朵或鼻孔里溢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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