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招呼我进门去。我想起朝户的反应,犹豫是否该
进去,但最后还是走进了玄关。
屋子里跟一般家庭没什么两样。起居室里有沙发和电视,还开着冷气。朝
户住在二楼一间单人房里。那是一问毫无特色的房间,他躺在床上,看起来不像
在睡觉。知道进门的人是我之后,朝户虽然有点困惑,但还是发出了一声欢呼:
“你是来看我的吗!?”
这个家里有一对就读国中和国小的兄妹。我听到房间外头有小孩子跑上楼
梯的脚步声。
我把当天学校发生的事和老师说过的话告诉朝户。这时房门打开了,他伯
母走了进来
“你也留下来吃晚饭吧?”
反正在伯父母家寄人篱下的我回去也吃不到什么,便接受了她的招待。
“朝户能下楼吗?”
“可以。”
“既然有朋友来了,还是把身体擦一擦吧一?”
伯母彷佛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向朝户说道。她向我解释:
“我想用湿毛巾帮他擦擦汗,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孩子说什么也不肯
把衣服脱下来。”
伯母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你在感冒生病前,是不是又从谁的身上转移了一些伤?,”
朝户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他身上还残留着转移过来的伤痕,想必
这就是他不肯脱下衣服的原因吧。
吃饭时我和朝户坐在一起。家里其它人好像都已经吃过饭了。桌边上只有
我们两个。
朝户在这个家里显得格格不入。其它的家人彷佛完全没发现有我这个访客。
朝户没有和任何一个家人讲话,他的家人也没人和他交谈。他看来就像一
块墨渍,一滴滴落在色彩鲜艳的风景水彩画当中的黑色斑点,在画里显得特别唐
突。
“你知不知道,这孩子有过一段不寻常的遭遇?”
伯母在我面前坐了下来。她的家事大概告一段落了。这时我发现坐我身旁
的朝户肩膀开始不住颤抖。
“不寻常的遭遇?”
“嗯,对啊。噢,你不知道吗?他曾动过手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呢,
因为他妈妈用菜刀刺了他一刀。”
伯母谈起这件事时彷佛在讲什么八卦,听起来就像在叙述某个家庭主妇刺
杀了丈夫,连儿子的命都想一并取走的社会新闻。
朝户就坐在我身旁,但她依然滔滔不绝地讲着,告诉我这件事有多恐怖、
多悲惨。她也告诉我,朝户的母亲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我一把勒住她的脖子,用恐怖的声音警告她今后不准再谈起这件事。
我几乎是被赶出了那个家。我一路想着朝户的爸妈是什么样的人,走回了
伯父母家。四周是一片阴暗,只有零零落落的几盏街灯。这里有间经营者已经卷
款潜逃的工厂,我正从工厂后头的巷子走过。几天前那条巷子里躺着一条死狗,
没有人想去清理。天上看不到星星,只有带着湿气的风吹来阵阵水沟的臭味。
不知不觉问,我想起了老爸。为了丢掉伤疤,我几次前往他住院的医院。
每次我都尽可能与在医院里沉睡的老爸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离。
朝户带着别人的伤忍痛走进病房,触摸着老爸从棉被底下露出来的脸颊。
一离开病房,朝户就不再喊痛了;疼痛和还没愈合的伤口通通被转移到了昏睡中
的老爸身上。
没有人喜欢老爸。他常打坏东西,滥用暴力,而且还常啜泣,并说些怯懦
的话勐灌酒。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大家都说他最好早死早超生。
我不会念书,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再加上有个这副德行的老爸,因此常被
那些没安好心的人找麻烦。每次遇到这种人,我就会打架,但是我绝对不会掉一
滴泪。就连妈妈离家出走的那个漫漫长夜,我也是忍着泪一个人度过的。但是从
老师、学生、到家长,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老爸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因此我一直憎恨着他。
但是我隐约记得开始对母亲和我大吼大叫之前,老爸还是个很温柔体贴的
人。在他还在公司上班时,他常会摸我的头。我还记得他曾盖过一间狗屋,当时
我就在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