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护车到了医院,直到一个急诊人员出声叫我之前,他们都没发现我一直在
低声啜泣。
我步出了救护车。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表示我也必须接受检查,试图拉住我的
手,连准备用来载我的担架都准备好了。但是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
走路了。
我甩开好几个人的手跑了出去。
我漫无目的地在医院中朝无人的方向跑着。这是一所建于战前的医院,既古
老又巨大。可能是由于屡经扩建,里头的构造十分错纵复杂。走廊两侧全都是
是病房,天花板上攀附着许多裸露出来的管线。
我回头往后看,确定没有人追上来。转过弯角,眼前就没有路了。天花板上
的萤光灯已经坏了,只有一张满是尘埃的沙发被丢弃在这个角落。医院这一角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了,看来也没人来打扫,四处都是蜘蛛网。我在沙发上
坐下,设法让自己定下心来,并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一个可能性:
如果能改变过去,是否也能改变现在?
进也若是没救我,大概就不会丧命了吧?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脑海里的手机上。没问题。我还和一个小时前的他保持连
线。车祸发生前,我在巴士上看手表时是十二点三十分。现在是十三点五分。电
话那头则是一个小时前的十二点五分。距离那场车祸还有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
血从我以为只受了点轻伤的右手滴了下来,疼痛让我开始发麻。这个静悄悄
的地方颇为阴暗。打刚才起,我的身体就不断在发抖。我在沙发上蜷起身子,对
着那支凭空想像的白色通讯器材说起话来:
“……喂,进也吗?”
﹃妳有三十分钟没和我联络了。出了什么事吗?见到我了吗?﹄
一个小时前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丧命。想必他现在还坐在飞机的座位上
,眺望着窗外的云层吧?这下我觉得彷佛有块巨大而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压上了
我的心坎。我懊侮地听着进也那温柔的嗓音,并向他问道:
“飞机还要多久才会降落?”
﹃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左右。我已经坐累了。小凉?怎么了?妳的声音跟平常不
太一样……﹄他的声音变得既困惑又严肃:﹃听起来妳不太高兴耶,发生什么事
了?﹄
我一再提醒自己强忍情绪,否则澎湃得吓人的感情将会冲向这条看不到的电
话线路。此时我整颗心彷佛要被悲伤与关爱交杂的哀号给撕裂了。
“进也,拜托你。待会儿飞机降落后别离开机场。立刻买一张回程的机票回
去吧。”
他顿时沉默了下来。
﹃为什么?﹄
“听不懂吗?这表示我讨厌你,也不想见你!我想删除掉三十分钟前见过你的
那段过去!”
我在医院的沙岭上蜷着身子,强忍着寒冷与疼痛,整颗心彷佛在淌血。这样
就可以了。我紧咬着颤抖的双唇,以免自己号啕大哭起来。
他若是不用救我,就可以活着回去。或许他会因我突然改变心意、将他赶回
去而恨我。而被小客车辗过的将会是我,也可能会因此丧命,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妳真的这么想吗?﹄
“……嗯。”
一阵彷佛时问静止的沉默。我不知道这沉默持续了多久,只是闭着双眼,全
身像颗石头般动弹不得。
好冷、好暗。我坐在医院里这宛如深海般死寂的一角,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远
处传来的笑声。
﹃妳骗我的,对不对?﹄最后进也终于开口:“我不知道理由何在,但妳是故
意不想让我靠近巴士站吧?﹄
“为什么这么想?”
妳下车前一直用脑海里的电话和我联络。可是打从那次联络之后,妳就沉默
了大约三十分钟之久。我叫了妳几次,可是妳好像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丢到什
么地方似的,完全没有回应。在那次联络之后,下了车的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才会让妳做出这个决定的。﹄
“并不是!”
﹃妳是打算不见我,好避免这桩已经发生过的事吧?但这是行不通的。因为
不管我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发生过的事都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