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眼,脑里都有一部手机,即使在看着其他东西时,在另一个与视觉区域不同的地方里,也能看得见那洁白而小巧的物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存在胜过周围所有的一切,它是那么的清晰,轮廓是那么地鲜明。
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独处所以可以不受干扰,尽情地在脑海里想象它。我一想到他不属于其他人,而是惟我独有的手机时就快乐透了。在虚幻中,我好几次抚摸它光滑的表面,它既不用充电,液晶的文字屏幕也不会被弄脏,钟表的功能也能好好运作。
这个实际不存在的物体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一月份的一个早上。
天气很冷,隔着窗看到的景色冷冷清清的,天阴沉得很,迎接浑浊的一天。我被闹钟吵醒,睡得迷糊的脑袋勉强整理思绪。呆在屋子里还是口吐白气,我一边发抖,一边把散放在床边的书翻了一遍,“我的手机放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已经到了下楼吃早餐的时间了,我却在发闷,刚刚在被窝里做的梦现在变成一片片零散的薄雾,笼罩着整个脑袋。
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直觉那是母亲。
“凉子啊,天亮啦,还不起床?”
“嗯……等一下,手机不见了,我在找……”
我这样应着门外敲门的母亲。
“你什么时候有手机了?”
母亲那奇怪的嗓音“砰”的一声敲醒了我迷糊的意识。
对了,我到底在干什么?我的手机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我怎么会在床边四处找寻它呢?我完全忘记了他只是我在脑海里恣意拼凑的东西。
“凉子啊,你今天忘了戴手表上学吧!等巴士时很不方便吧?”
夜里,做兼职的母亲一回来就对我说。
“我忘了戴手表?”
整天我都没发现,不可思议的是,就算不知道时间,我也不觉得怎样。那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很疑惑,但瞬间即恍然大悟。
虽然没有手表,但我看到了脑海里的手机,无意识地通过那液晶时钟来看时间。
可是,虚构而成的东西会指示正确的时刻吗?
我看了一下脑里手机的液晶钟表,此刻是八时十二分。
我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实实在在的钟,分针动了一下,与时针一起刚好指向八时十二分。
我只觉心跳加速脑里幻想的手轻轻地弹了弹同是幻想出来的手机那光滑的表面,发出“叮咚”一声,很轻,很细,却在脑里回荡。
放学回家途中,巴士上有手机响了,使闹钟般的铃声。坐在我前面的男生慌忙翻着袋子,关掉吵遍车厢的电子铃声,把电话贴着耳朵说话。
因为车厢内置暖气设备,车窗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见外面的风景。我一边让思绪乱飞,一边茫茫地环视车厢,车厢内除了我和那个男生外,就只有一位两角跨着通道,手抱购物袋的阿姨,她似乎不太高兴地注视着那个正在通话的男生。
我那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在车厢和店内用手机也许会给人带来不便,可另一方面,我却对此有一份近乎憧憬的感情。
那男生一挂电话,司机就对着喇叭说道:
“为免给乘客造成不便,请尽量避免在车内使用手提电话。”
其实那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而已。之后巴士一直安静地走了十分钟左右,温暖的空气让人感觉舒适,我半打着瞌睡。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最初我还以为又是前座那男生的电话,合上眼没在意。不一会,我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睡魔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闹着的铃声跟刚刚的不同,这一回是和弦的旋律,是似曾相识的电影曲子,那声音竟与我想象过的来电铃声不谋而合。
是谁的电话?
我环视车厢一遍,寻找电话的主人。司机,男生,阿姨,除我之外,车里只有这三个人了,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动静,样子也不像听到那不绝于耳的来电旋律。
他们不可能听不到的,我满脑子疑惑,也有点不安。此刻我已预感到些什么,下意识地紧紧握住膝盖上的书包。挂在书包把手上我最喜欢的钥匙扣发出轻微的声响,咙嗒咙嗒……
我战战兢兢地以视觉以外的神经窥视自己的大脑,我的预感应验了!那支由我幻想出来的白色手机竟然受到电波。此刻正在我的大脑里奏响铃声,告诉我有来电!
*2*
近乎恐怖的感觉袭遍全身,这事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即使世界万事万物皆离弃我,脑里这个通讯仪器也不会离开我半步,我觉得电话已经远离我的掌心,正在到处横冲直撞。
但是,我也不可能永远不接电话,我虽然感到恐惧,却也不能把手机抛弃。因为对我而言,我脑里的电话比任何事物都要真,都要美。
我想象用手颤颤巍巍地拿起了那不真实的手机,按停了一直作响的音乐。我犹豫片刻,在脑里开始对着白色电话发问:
“……喂喂?”
“啊!这个……”是一把年轻男性的声音,从虚幻的手机那一头传来。
“真的接通了”
他感叹地嘟哝道,我缺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意想不到的事情令我非常恐慌,禁不住挂了电话。我一边思索着大概有人在恶作剧,一边前后左右看看车厢,可是没看到有那把声音特征的男主人。乘客们丝毫没发现我脑里有电话打来,只是随着车辆在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