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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是从哪来的?
我想起会场人口,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来自那幅海景画。
邀请卡上的作品尺寸过小,当初看到时我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不过入口处张贴的大型海报却打乱了我的思绪。
那幅画描绘阴天的海边。
空旷寂寥的海边。
季节应该就是现在,是夏末吧。被远景吞噬的悬崖,低矮的灌木宛如蹲坐在顶上。深沉的灰色和淡淡的粉红色交织成阴郁色泽的海浪,看似就要融人只余几许微光的沉重云层中。
画面有点凄凉,令观看者不禁也情绪郁结了起来。
然而,里头却蕴藏了一股犹如残火闷烧的诡异热气,让人不由得入神。
看到这幅海报,我立刻感到口干舌燥。
几幅小品画挂在展示廊起始处。
海报上那幅海景画有种挥之不去的沉重感。相较之下,踏进会场后看到的这几幅小品画,下笔轻盈,色调也较为明亮,我因此松了一口气。
我先瞧了一眼,发现这几幅画都以童话为题材,便放松心情观赏。看着看着,一股凉意却逐渐包覆了我的心。
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远方的七个小矮人,他们正为白雪公主的死哀恸不已。
长满青苔的巨大纺车背后,是被荆棘围绕着的废墟。睡美人倒卧在黑暗中,她的周遭满是蜘蛛网和灰尘。
快乐王子镶在眼中的宝石已被挖去,身上的金箔也全被剥离,铜像寂寥地伫立在广场中央,脚下瑟缩着一只气绝多时的燕子。
“哇!画是很美,不过这画家也太阴暗了吧。”
俊太郎发出惊叹声。
我也有同感。
画中纤细的线条充满知性感,色彩与构图既前卫又华丽,但画家的目光却冰冷无情。
童话中睡美人得到王子的爱而苏醒,快乐王子将财富分送给穷人而感到满足,然而,画家观察他们的视线却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这种冰冷的光芒笼罩了会场里每一幅画,在这几幅小品画之后的油画,包括那些海景连作都是这样。
我觉得越来越不舒服。
好热,热到让人受不了。
不知为何,我无法正视眼前的画作。
海景画。平淡的风景画。
所有作品似乎都以同一个地方为题材。夏末的大海,充满空虚的倦怠感,丧失色彩的季节。
昙花一现的晴天、追逐着海浪的小狗、在海边散步的人们、嬉戏玩耍的孩童,这是随处可见的祥和景象。
然而,每一幅画都令我感到恐惧。
走进展示廊深处,作品尺寸也越来越大。我觉得呼吸困难,好难过,如同陷入无法逃脱的深渊。
太夸张了,是不是空气不流通啊?会场这么多人,空调应该开强一点嘛!
连续好几幅都是类似的构图。刹那间,我产生了错觉,仿佛整个会场就是一幅海景画。
我不由得拼命擦汗。
好渴。脚步越来越沉重,酸液不断从胃部涌上喉头。
身上的黑色夏季线衫因汗水而湿透了。啊!啊!好难过!
——我得快逃!
我惊觉自己竟然在想这种事。
逃?往哪逃?
——快逃出去!赶快往回走,远离这里。快点!现在还来得及。
周遭的人们似乎乐在其中。在他们开朗又光彩四射的表情下带着些许剧毒的恶意,那是美术展特有的氛围。
所以说嘛,他以为自己还在坐这个领域的第一把交椅。老实说他已经过时了,过气十年啦!可是他老摆出那副架子,谁敢跟他说实话?真惨哟。
对啊!涩谷真是每况愈下,我平常根本不会想到这儿来。那些年轻人穿得那是什么样子呀?不管是头发颜色还是皮肤都肮脏不堪!每个人的打扮都一模一样,还自以为有个性,真受不了!
喂,你听说了没?听说她的婚姻快撑不下去了。她女儿还在念高中嘛,我劝她至少忍到女儿走上社会,不过她说真的玩完了。听说她老公对她说,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了!这男人真不负责任呀。
你们第一次见面吗?啊?哦,原来在筱冢的办公室见过啊。咦?您认识他吗?我跟他已经认识几十年了。在他事业刚做起来的时候……
突然出现一道闪光。
我吓了一跳,环顾四周。
我找不到任何光源,或许是某人的饰品反射了灯光。即使是小小的耳环也能反射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强光。这里有太多人戴了足以拉长耳垂的特大耳环,光是看着那些沉甸甸的大耳环我就肩膀酸痛。
我一心只想快点走到出口,步履蹒跚地走向下一幅画。
俊太郎和教授竟然完全没察觉到我的异状。他们自顾自地到处走动,还推开人墙站到画前看得入神。真过分!毫不注意同行女性,他们俩就连这点都一模一样,也难怪年纪一大把都还找不到对象。
我满腹牢骚地站在画前。